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6(第3/3頁)

“你的重點是?”

“德國人喜歡說,只有奧地利能讓世界相信貝多芬是奧地利人,而希特勒是德國人。我們最喜歡假裝自己是希特勒的第一個受害者,而並非心甘情願做了他的盟友。我們有選擇地忘記了奧地利人加入納粹黨的比例同我們的德國表親一樣高,忘記了奧地利人在黨衛軍中的百分比高得異乎尋常。我們有選擇地忘記了,阿道夫·艾希曼就是個奧地利人,忘記了他的屬下有百分之八十也是奧地利人,忘記了在他的死亡集中營裏,百分之七十五的軍官也都是奧地利人。”她壓低了聲音,“數十年來,格羅斯醫生受到了奧地利政治精英和司法系統的保護。他是社會民主黨的資深黨員,他甚至有資格為法院充當精神科法醫。整個維也納醫學界都知道所謂的‘腦庫’是怎麽來的,人人都知道他在戰爭期間做了些什麽。像路德維格·沃格爾這類的人,即使擺明了就是個騙子,到頭來可能也就是‘無限期休庭’的結果。這種人在奧地利受審獲刑的可能性是零。”

“假定他知道了伊萊的調查又怎麽樣呢?他有什麽可害怕的?”

“沒有,不過是有點尷尬而已。”

“你知不知道他住哪裏?”

雷娜特·霍夫曼將幾綹頭發塞進她貝雷帽的帶子裏,然後認真地看著他:“你不會是想會會他吧,阿戈夫先生?現在這種條件下,那可是個極其愚蠢的想法。”

“我只是想知道他住在哪裏。”

“他在第一區有一所住宅,在維也納森林還有一所。根據房地產交易記錄,他在上奧地利還有數百英畝的地產和一幢木屋。”

加百列回頭望了望身後,隨後又問雷娜特·霍夫曼,自己是否可以要一份她收集的這些文档的副本。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個要求。

“給我也透露點情況,阿戈夫先生。我和伊萊合作這麽多年,卻從來沒聽他提過戰爭索賠處在耶路撒冷還有分支。”

“是最近才開設的。”

“那可太湊巧了,”她的語氣充滿了諷刺,“我持有的這些文件是非法的。如果我把它們交給一個外國政府的特工,我的處境就更加危如累卵了。如果我把它們給了你,是不是意味著交給了一名外國特工呢?”

加百列認定,雷娜特·霍夫曼是位聰穎過人的精明女性:“你把它們交給了一個朋友,霍夫曼小姐,一個絕對不會損害到您的朋友。”

“如果你在持有國家機密档案的時候被聯邦警察抓獲,你知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你會面臨一場漫長的官司。”她逼視著他的眼睛,“如果他們知道了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那我也會牽連進去。”

“我沒打算讓聯邦警察逮捕我。”

“誰也沒有這種打算,不過這是在奧地利,阿戈夫先生,我們的警察和他們的歐洲同行們遵守的可不是同一套遊戲規則。”

她伸手摸進自己的手袋,取出一個呂宋紙信封,遞給加百列。信封悄然滑進了他的夾克口袋,他們繼續往前走著。

“我不相信你是來自耶路撒冷的葛迪恩·阿戈夫,所以我才會把文件給你。在我這裏它們已經派不上更大用場了,至少眼下這種政治氣候是不行了。不過你得給我保證,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我不希望我的聯盟和同事們遭遇戰爭索賠處那樣的災難。”她停下腳步,略一轉身,面對著他,“還有一件事,阿戈夫先生。請不要再給我來電話了。”

一輛監控車就停在奧加敦公園邊緣的瓦斯納格索大街上。攝影師坐在後座上,躲藏在單向透光玻璃後面。趁著目標中的兩個人分開的一刹那,他抓拍了最後一張,然後將照片下載到一台筆記本電腦裏,回放著一張張圖像。信封從一只手傳到另一只手的照片是從後面抓拍的。取景不錯,光線良好,活兒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