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5頁)
“這就是全部嗎?你們去做心理治療,和醫生談話,然後你們就散了?”
她驚詫地看著我。
“是啊,我都告訴你了,這就是全部了。”
“那醫生說了什麽?”
“他確信,關於我們的戀愛關系,都是提摩西臆想出來的。這個‘前女友’是他自己心裏捏造的幻象,她和那個真實世界裏的勞拉沒有關系。這些通通和他的成長經歷有關,他被繼母帶大,沒有得到過多少母愛,不能忍受被拋棄。你幹嗎想聽這些鬼話?”
夜幕降臨,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站起來去開燈。我們坐在陰影裏,就如同一幅倫勃朗的畫:《勞拉請求理查德原諒》。
我渴望她——我焦急地想脫去她的衣服,品味她的裸體倚靠著我的感覺——但同時我感覺自己遭到了謊言背叛。我走到一條死路,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
“韋德知道這些嗎?”我問。“他知道你去紐約的真正原因嗎?”
“他知道。”她說。
“那他為什麽還要提醒我?”
“他樂意,我怎麽知道?”她突然生氣了。“因為他很可能不喜歡我們倆在一起。”她說,“他可能嫉妒了,忍不住暗中搞點兒動作,這可是他最在行的——操縱人的心理,拿人的心智開玩笑。我警告過你,你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但是你把他當作天才,一個半神,還說你們是好朋友。現在又——”
“哼,有的時候一個天才也會變成一個渾蛋。”
我知道問出接下來這個問題將讓我承受巨大的風險,但我還是問了。“勞拉,你和韋德有過戀人關系嗎?”
“沒有。”
她給了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不再塗塗抹抹,也沒有質問我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這讓我很感激。
但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補了一句:“對不起,這件事讓你煩擾了,理查德。在這種情況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我剛剛知道你有一套他家的鑰匙,挺吃驚的。這是韋德告訴我的。”
“這個啊,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打算告訴你,不是什麽秘密。他一個人住,沒有伴兒,每周五有一個女人去他家打掃。他還有一個鄰居,是他之前的病人,韋德需要幹雜活的時候就叫他去。他也給了我一套鑰匙,以防萬一。相信我,我只用過一次。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從沒有去過。”
在暗室的熹微裏,我幾乎看不到她的臉。勞拉究竟是誰?幾周之前我才遇到的勞拉·貝恩斯,關於她,我終究還是一無所知。但有一個問題我能確定:這個女孩正被我深愛著,是我真正重要的一切。
***
那天晚上,我們答應對方不再提起這件事——我那時如此年輕,可以許下不可能遵守的諾言。接著勞拉對我講了韋德做的一些實驗,甚至她也不知道事情的全部。
教授和政府的接觸大約始於7年前,一次他被召為一件謀殺案的專家證人。被告的律師提出申請,希望法庭準許被告以精神疾病為由不出庭。勞拉解釋說,這種狀況下,一般需要召集三位專家組成小組,針對被告的精神狀況進行評估,然後法官才能決定被告可否不出席。如果專家證實,被告的精神疾病確實嚴重到讓他無法理解他所面臨的指控,那麽他需要被送進隸屬司法機構的精神病醫院。一段時間後,律師可以申請將病人轉入普通的精神治療醫院。而如果法院判決對病人更有利的話,他甚至可能得到釋放。
韋德那時在康奈爾大學教課,他認為那個叫約翰·提布隆的人——被指控謀殺鄰居的48歲嫌疑犯,其實在裝病。而另兩位專家則相信他確實精神不正常,患有嚴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而且他自稱喪失記憶的事是真的。
最後,韋德被證明是對的。探案員發現了提布隆一直在寫的一本日記,上面詳細記錄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受害人可不止他鄰居一個。此外,他還收集記錄了各種精神失常的症狀,好表演出來逃避起訴。也就是說,他想確保一旦被捕,他能有足夠好的演技讓專家相信他精神不正常。
自那樁案子以後,韋德便經常被叫去做顧問,與此同時,他自己對研究記憶與分析被壓抑的記憶也越發感興趣。自從一位精神病醫生出版了《米歇爾的記憶》[3] ,韋德關於被壓抑記憶的研究就越發投入了,據說這本書的作者幼時曾是邪教儀典摧殘的受害者。韋德探索了數百個這樣的案例,在比較深入的研究中還使用了催眠。他曾經走訪監獄和精神病院,和極其危險的罪犯談話,考察了無數宗健忘症病例。
最終,他得出結論:特定的壓制記憶的症狀,尤其在個體遭受非常嚴重的精神創傷的情況下時有發生,這是精神的某種自我免疫機制介入的結果。個體通常將創傷記憶從意識中一筆勾銷,或者將它改造得不那麽讓人無法忍受——這種防禦機制與白細胞將入侵的病原體消滅或減毒方式相同。所以,我們的大腦天生配有一個廢紙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