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4/4頁)

兩人是一起來的,可見所謂的路過肯定是妹妹妙子小姐拉豐子小姐來的。我想你們何必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來呢。我一直想和你們打成一片。是你們,特別是妙子小姐,總是表現出抗拒,不肯接受我。結果連帶著豐子小姐也對我態度冷淡。明明豐子小姐人還不錯……我深切地覺得,繼母和繼子女之間的關系確實令人悲哀。

……寫到這裏,伊佐子不禁想那兩姐妹究竟是為何而來的呢?趁人不在家的時候來,簡直就像偷吃東西的貓。反正這肯定是妙子的主意。沙紀說他們在玄關前站著聊了二十分鐘,事實果真如此嗎?不會是上了樓,父女在屋裏交談了一個小時吧?伊佐子想,莫非是信弘讓沙紀這麽說的?

姐妹倆可能是為遺囑的事來探聽情況。當初她們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打著女兒來探病的名號又不好拒絕,所以伊佐子才提前讓信弘出院。本以為家裏門檻高,她們不會來,沒想到卻被乘虛而入。

不過,伊佐子老是外出,有這樣的疏忽也是在所難免。至於外出的理由,也不能對信弘說。每次和佐伯去熱海查看旅館,兩人畢竟不能在外過夜,於是就在別的賓館一起度過四小時,直到新幹線的末班車出發之前。想要與佐伯共處,因此放棄了對信弘周遭的戒備。伊佐子感到兩者難以兼顧。

在銀行和行長見面的那天,她也跟佐伯到常去的賓館待了三小時。傍晚回來一看,信弘就像死了似的躺在被窩裏。伊佐子站著,心裏想著他是不是沒氣了,屏氣凝息地觀察丈夫的臉,不久信弘半睜開了雙眼。因為伊佐子是站著的,信弘的視線只到她膝蓋的高度。半開的眼眸仿佛在檢查殘留在長筒襪下的男人痕跡。伊佐子覺得不舒服,激靈打了個冷戰。信弘問的是“你剛回來啊”,可聽起來又像“你剛完事回來啊”。

最近佐伯不再潛入背面的二樓。自從感到信弘有所察覺,他就怕了。伊佐子也有同感。那不會只是佐伯的錯聽,樓梯那邊確實有聲音。就算其實沒聲音,也給人一種感覺,某人正在黑暗中傾聽這邊的喘息和呻吟。佐伯簌簌發抖,就像個未經世故的少年。被信弘看到反而好;對心肌梗死患者來說,沒有比這效果更好的打擊了……伊佐子如此勸說,但佐伯仍想逃避。

在飲食上做一些理想中的、面向患者的限制,為的也是追求這種效果。不可把胃撐滿,不能吃油膩的東西,最好避開刺激性食物等,伊佐子一直進行著這種理想中的食療法。所以出現營養失調的症狀純屬必然。

只是,現在外出多了,如果信弘因此就能從“饑餓”狀態中解脫出來,那也不行。所以,伊佐子總是在出門前讓沙紀買好信弘吃的食材,米櫃裏也做上了只有她本人明白的刻度,只要減少量超過了定額她就能知道。大體上就是這麽一些措施。倘若信弘吩咐沙紀偷偷去市集買壽司或飯團,那就防不勝防了。沙紀的表現充分證明她是站在信弘那邊的。不出門是最好的,但佐伯不來背面的二樓了,所以只能在外面和他相會。伊佐子打算一旦找到不錯的繼任者,就辭掉沙紀。

說起來,今天傍晚信弘顯得那麽虛弱究竟是什麽原因呢?也不像是為了隱瞞見過女兒的事而作戲。倒像是受到沖擊被壓垮了。如果是這樣,那麽也可能是被女兒的話打擊到了。不,沒準兒是自己和佐伯的關系在社會上已有流傳,而女兒們探聽到後就來告訴信弘了吧?自己和佐伯兩個人總是開著車到處轉,要麽就是去熱海再回來,沒人看到那才叫奇怪。她們也可能是在哪裏聽說了我要在熱海開旅館的事。雖然伊佐子覺得這不太可能,但這種事也未必就沒人談論。不管是哪種可能,都無所謂了。反正兩者都是心肌梗死患者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