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號,上午11點31分(第3/3頁)

黛安又點了一根煙,僵硬地點了點頭。“好,那就好。不過還沒完。我朋友跟我說,學校裏都在謠傳班恩的事,有幾個小女生,大概跟蜜雪一樣大,說什麽她們跟班恩接吻或是班恩摸她們之類的事。也許更嚴重。至少我聽到的是很嚴重。”

“班恩?這簡直是瘋了。”佩蒂站起來,一時間不知手腳該往哪裏擺。她轉向右邊,接著又立刻轉向左邊,像只迷路的狗;最後又坐了回去,坐斷了一根藤條。

“我知道這很離譜。或者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

這真是黛安說過最重的話了。她一說出口,佩蒂就知道這就是她害怕的。誤會——這小小的可能性,便足以顛倒是非。拍頭可能被說成撫背,可能被說成接吻。然後天就這樣塌下來了。

“誤會?接吻怎麽會是誤會?班恩也不會亂摸。他不會亂摸小女生的。他不是變態。他怪是怪了點,但絕對沒有任何不正常。他可沒發瘋啊。”佩蒂這輩子總是在信誓旦旦地保證班恩一點也不怪、他很正常,沒想到現在她寧願他怪了。她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好像開車開到一半頭發吹到臉上,整個人震了一下。

“你可不可以告訴他們,說我們班恩不會這樣?”佩蒂問著,淚水即刻湧出,兩頰全濕了。

“我可以告訴全金納吉的人,甚至整個堪薩斯的人,說班恩不會這麽做,但是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昨天下午才聽到的,但雪球似乎越滾……越大。我差點就直接過來了。我整個晚上都跟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可是早上眼睛一睜開,就知道不可能沒事。”

佩蒂懂這種感覺,這種揮之不去的噩夢殘影,就像半夜2點從夢中驚醒,告訴自己農場沒事,今年一定會起死回生,然而幾小時後,她被鬧鐘叫醒,發現噩夢成真,又是愧疚又覺得在自欺欺人。想想還真驚人,三更半夜花了好幾個小時假裝一切沒事,在大白天裏只花了三十秒就知道實情並非如此。

“所以你大老遠地帶來食物和貼紙本,就是為了要跟我說班恩的事?”

“就像我剛剛說的……”黛安憐惜地聳了聳肩,雙手一攤,兩根手指間仍夾著煙。

“那現在怎麽辦?你知道那幾個女生的名字嗎?會不會有人打電話來找我,或是找班恩興師問罪?我要去把班恩找回來。”

“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我們早上吵了一架,就為了他的頭發。他騎自行車走了。”

“他那頭發又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黛安!現在還管他的頭發幹嗎?”

但其實佩蒂心裏有數,現在所有事情都會被旁人加以揣測解讀。

“我覺得這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黛安平靜地說,“除非你想要他回來,否則沒必要現在去找他回來。”

“我要他現在就回家。”

“好吧,我們先打電話問人。把他朋友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來打。”

“我連他有哪些朋友都不知道!”佩蒂說,“他早上在打電話,但他不肯告訴我是誰。”

“那就撥回去吧。”

黛安嘟噥了幾聲,用靴子撚熄香煙,把佩蒂從椅子上拉起來拖進屋內。三姐妹的臥室門喀地打開,黛安聲色俱厲地要她們待在裏面,同時走向電話,用她的手指果決地按下回撥鍵。話筒像在唱歌似的發出撥號音響——嗶嗶嗶嗶嗶,但是不等電話響,黛安就掛上了。

“是我的號碼。”

“哦,對。我吃完早餐之後打的,問你什麽時候過來。”

姐妹倆坐在餐桌旁邊,黛安又再倒了兩杯咖啡。屋外的白雪如閃光燈,照得廚房閃閃發亮。

“我們非把班恩找回來不可。”佩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