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哪兒呢?”哈特咕噥了一聲問。

兩個男人沿著幹涸的河床走著,先前他們就是在這裏看見獵物消失的。

“看,”劉易斯低聲說。他正盯著一塊泥地在看。

“什麽?我什麽也沒看見。”

劉易斯脫下外套,像帳篷一樣罩在地上。又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伸進撐開的衣服裏,哢噠一聲點燃。哈特跪下來,這下他看見了,泥地上有腳印。是三個人的腳印。“你覺得這些腳印有多久了?”

“我看是新的。見鬼,誰跟她們在一起呢?媽的,如果是個警察,他就會有手機或對講機。”

打火機滅了。兩人站起來,環視四周,劉易斯穿上衣服,拿起槍。他搖了搖頭。“都這麽晚了,不應該有警察在這兒。”

“沒錯。”

“那還有誰在這兒呢?”

“每年這個時候是沒有露營車在這裏的。護林人倒有可能。我們得趕緊找到他們。”哈特順著河床往高處走了一截。他蹲下來,用手摸了摸另一塊泥地。“他們往那邊去了。”他指著那座山。“那是條路嗎?”

“看上去像。”

哈特扶著一根倒伏的樹幹,想撐起身子。樹幹已經爛了,他一用力,著力的那一塊就塌陷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蟄伏在裏面的響尾蛇,差不多有兩英尺半長,無聲地一躍而起,對著哈特的手背就是一口——是那只沒受傷的手。他還沒來得及發出驚恐的一呼,那長長的肉條便幽光一閃,消失了。

“劉易斯!”哈特喘著粗氣叫道。他扯下手套,只見手背上出現了兩個針點,就在手腕旁邊。媽的。他會死嗎?有一顆蛇牙刺穿了一根靜脈血管。他感到一陣眩暈,便坐到了地上。

劉易斯見狀過來哢噠一聲點燃打火機,檢查傷口。

哈特問,“我是不是該把它吸出來?我在電視、電影上看到過。”

“你不會有事的。你也不用把它吸出來。蛇毒從你舌頭上進入心臟,比走靜脈血管還快些。”

哈特注意到,自己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鎮靜。越鎮靜,越好。我來看看。”劉易斯仔細地看了看傷口。

“你會用火燒它嗎?”哈特盯著比克牌打火機【注】的火苗,目光在遊移。

【注】:法國比克公司(BIC)產品,是全球最知名的品牌之一。

“不會。放松。”

劉易斯滅了打火機。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霰彈槍子彈,用巴克獵刀,小心翼翼地撬開,將彈丸和塑料塞倒在一旁。“把另一只手伸出來。”

哈特照做了。劉易斯把槍藥,一種細細小小的黑色圓柱體,倒在他的手心裏。

劉易斯說,“照上面吐口唾沫。吐呀。”

“吐唾沫?”

“我心裏有數。吐呀。”

哈特又照著做了。

“再吐。把它弄濕。”

“好的。”

隨即劉易斯又從裏面口袋裏摸出一包駱駝牌香煙。他笑了,就像一個偷食了曲奇餅幹的小學生。“我想上周戒煙的。”他一邊說,一邊扯開三根香煙,把煙絲撒在哈特的手心。“捏一捏。”

哈特覺得這簡直是瘋了,他覺得頭越來越暈了。只好照做了。劉易斯用刀割了一塊襯衫的下擺。“把這團東西敷在傷口上,我給你包紮。”

哈特把那塊棕黑色的軟團敷在傷口上,劉易斯用布把它包好,再幫他戴上手套。

“會有刺痛的感覺。但你會好的。”

“會好?我可是被一條響尾蛇咬了。”

“那只是一個幹咬。”

“一個什麽?”

“蛇是響尾蛇,沒錯,但這是一條鏈侏響尾蛇【注】。它們會控制射出的毒量。這種蛇的體積不大,毒素不多,所以會保留毒素,待碰到可以吃下的獵物時才用。因此在自衛的時候,它們不會用很多毒素。用一點嚇唬嚇唬敵人就行了。”

【注】:亦稱侏響尾蛇、粟株響尾蛇,一種體型較小的、色彩斑斕的響尾蛇,分布在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某些地區。

“是嗎,還真他媽的把我嚇得夠嗆。我沒聽見有響尾的聲音呀。”

“那只有在它們感覺到你靠近了才會有。剛才與其說是它嚇了你一跳,還不如說你嚇了它一跳呢。”

“沒有,沒那麽嚴重,”哈特嘀咕道,“我覺得頭暈。”

“你中了點毒,會覺得有點暈乎的。但如果是濕咬,你的手就會有現在的兩個那麽大了,那你早就叫起來了。或者,就像亮光一閃,人早就過去了。我知道我們還要走,但你現在最好還是靜靜地坐個五到十分鐘。”

哈特跟人打過架,徒手放倒過舞刀弄槍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與人交火對射。但從沒有什麽東西能像這條蛇一樣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這裏是我的天下。你不屬於這裏。你看到的東西可能並不存在,而你沒看見的東西則可能會出現在你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