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凱瑟琳·丹斯和萊姆獨自呆在他的市區住宅裏。當然,傑克遜——那條哈瓦那犬也在。丹斯正抱著它。

“這真是太美味了。”她對湯姆說。他們三人剛吃了飯,生活助理為他們準備了勃艮第紅酒燒牛肉、米飯、沙拉和嘉莫斯紅葡萄酒。“我真想向你討要一份菜譜,但我肯定燒不好。”

“哦,真是一位有鑒賞力的食客。”他邊說邊瞟了一眼萊姆。

“我也欣賞你的廚藝,但我不會過分誇獎你的。”

湯姆朝著剛才用來盛主菜的碗點了點頭。“對他來說,這只是道‘燉菜’。法國菜他嘗都不嘗。林肯,把你的飲食經跟她講講。”

這位犯罪學家聳聳肩說:“我對吃什麽並不挑剔。就這樣。”

“他管吃的叫‘燃料’。”生活助理說完就把餐盤放上手推車推到廚房去了。

“你家裏養狗嗎?”萊姆問丹斯,還沖著傑克遜點點頭。

“有兩條狗。都比這只大多了。我和孩子們每周都帶它們去海灘遛幾次。它們追趕海鷗,我們則追它們。隨時都得鍛煉。如果這聽起來活動量太大的話,也不用擔心。之後,我們會去蒙特裏的第一時間連鎖餐廳(注:First Watch,一家美國餐飲連鎖店,在全美各地都有分店。)吃華夫餅,把消耗掉的熱量再補回來。”

萊姆瞥了一眼廚房,看見湯姆正在洗餐盤和鍋。他壓低聲音問她要不要幫他完成一個小小的“陰謀”。

她皺了皺眉。

“我想少來點那個——”他沖著一瓶陳年格蘭傑蘇格蘭威士忌點點頭,“——就倒在那裏面享用一番。”他又轉向自己的酒杯點了一下頭,“但你最好別出聲。”

“你怕讓湯姆知道?”

他點了點頭:“他有時會對我實施‘禁酒令’。這真讓人生氣。”

凱瑟琳·丹斯知道縱情吃喝的價值。(好吧,她曾在墨西哥的提瓦納(注:墨西哥最西北的一個城市,臨美國邊境,位於聖地亞哥市以南,是一個旅遊中心。)因為吃喝而增加了大約五磅的體重;那個星期過得實在是太漫長了。)她把狗放下,給萊姆倒了一杯,酒量適中,應該不會影響他的健康。她把酒杯放在他輪椅上的杯托裏,把吸管放在他的嘴邊。

“謝謝,”他長長地吸了一口,“你來這裏是為這個城市工作的,無論你開什麽價,我都會批準你雙倍的報酬。你自便啊,湯姆不會為難你的。”

“或許我需要補充些咖啡因。”她倒了一杯清咖啡,還吃了一塊生活助理擺好的麥片餅幹。這是他自己烘烤的。

丹斯看了一眼手表。比加利福尼亞時間要快三小時。“對不起,我要打個電話回家。”

“你打吧。”

她用手機撥了電話。是麥琪接的電話。

“嗨,小可愛。”

“媽咪。”

小姑娘很健談,她用十分鐘時間向丹斯敘述了一遍她和保姆一起進行聖誕采購的過程。麥琪最後總結道:“然後我們回到家,我還看了《哈裏·波特》。”

“最新的一本嗎?”

“是的。”

“看多少遍了?”

“六遍。”

“你就不想看點別的嗎?要拓寬些眼界?”

麥琪回答道:“嘿,媽咪,瞧瞧你自己吧,鮑勃·迪倫的歌曲你聽過多少遍了?尤其是那張《金色對金色》專輯。還有U2樂隊的歌曲?”

女兒的邏輯無可反駁,她只好說:“親愛的,我無話可說了。只是以後講話時別說‘瞧瞧’這類字眼。”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家?”

“也許是明天。我愛你。讓你哥哥接電話。”

韋斯接過電話,他們聊了一會兒。可是語氣不如女兒那麽連貫,而且更嚴肅。他曾經暗示說自己想參加空手道訓練班,現在則直截了當地問她同不同意。如果韋斯真想參加足球和棒球之外的體育運動的話,丹斯更希望他能參加一些不那麽具有攻擊性的項目。她覺得,像他這麽肌肉發達的身體非常適合練網球和體操,但這些對他並沒有多少吸引力。

作為一名審問官,凱瑟琳·丹斯非常了解“憤怒”這個心理問題;在案發之後的問訊過程中,她能從嫌疑犯和受害者身上覺察出這種憤怒。她相信,韋斯之所以想學空手道,是因為他偶爾會感到憤怒,自從他父親去世後,這就像一團陰雲籠罩著他。競爭本沒有錯,但她認為,要是讓韋斯參加一項搏擊項目,這不利於他的成長,特別是目前這個年齡段。縱容憤怒,這會非常危險,尤其是對於年輕人而言。

丹斯講了很久,對韋斯解釋了自己的決定。

自從與萊姆和薩克斯一起調查鐘表匠的案子以來,這次合作讓凱瑟琳·丹斯更深刻地認識到了時間的意義。她把這種認識用於工作之中——也用在了孩子們身上。例如,時間的流逝會迅速地將憤怒消解(激烈的情感爆發很少能維持三分鐘以上),也會削弱人們對反對意見的抵制;大多數情況下,這比尖銳的爭吵更為有效。現在,丹斯並沒有拒絕韋斯練習空手道,但說服他同意嘗試上一些網球課。(她曾經無意中聽到韋斯和一個朋友說:“是啊,有個當警察的媽媽,這真沒勁。”丹斯為此偷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