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3頁)

他看了一眼手表。不能再等了。他收拾起必需的服裝和道具,將它們擺放好或穿戴在身上,然後又仔細給自己化上妝。

鏡中人告訴他,此時他已成為那個角色,準備好登場了。

他走到公寓大門前,向窗外望去。街上空無一人。

隨後,他才開門走進這個春天的夜晚,開始這最後一場演出。這次的節目將會……沒錯,絕對會比前一次演出更具挑戰性。

火和幻影都是靈魂的伴侶。

閃光、燭火、熊熊的烈焰,都是脫逃術高手最鐘愛的布景……

尊敬的觀眾朋友,火,是魔鬼的玩具,而魔鬼和魔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火能照亮亦能遮蔽,火能摧毀亦能創造。

火還有變形的能力。

這就是我們下一個節目的主題,我把這個節目稱為——“燒焦的人”。

這所社區小學位於格林尼治村第五大道附近,校舍是古老而典雅的石灰巖建築,外觀看起來正如它的校名一樣謙遜質樸。但很少有人知道,紐約市裏一些極其富有或擁有良好政治關系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到這裏來學習閱讀、寫作和算術。

這所學校聲名遠揚的原因,除了它的教學質量極高之外——如果能用這種說法來評價一所小學的話——同時它也是這座城市中的一個重要的文化藝術場所。

譬如說,在今天——周六晚上八點整,這裏就即將舉行一場音樂演奏會。

而拉爾夫·斯文森牧師此時便在前往這場音樂會的路上。

他穿過唐人街和小意大利區,終於平安來到格林尼治村,沿途沒受到任何傷害,被乞丐騷擾要錢的次數也和一般人差不多,而且現在他差不多已忘得幹幹凈凈了。他走進一家意式小餐館,吃了一盤意大利面——他只認得意大利語菜單上的“面”和“餃”兩個詞。而且由於老婆不在身邊,他還點了一杯紅酒。這份晚餐十分美味,他在餐廳裏坐了很長時間,一邊喝著平日被禁止的飲料,一邊欣賞眼前的街景,看著孩子們在這個熱鬧又充滿異國情調的街上嬉戲玩耍。

他付了賬單,因用教會的基金支付酒錢而生出些微的負罪感,接著便繼續朝格林尼治村北邊走去。他沿著這條路,來到一個名叫“華盛頓廣場”的公園。一開始,他認為此地簡直就是索多瑪城的縮影,但隨著他深入這座喧鬧的公園,斯文森牧師發現真正有罪的人,就只有在公共場所放音樂、吵得讓人受不了的青少年,以及不用紙袋包裹就公然飲酒的那些人。雖然在他的道德觀中,他堅信罪人一定會被送進地獄——就像旅館裏那個叫得讓他睡不著的同性戀男妓,但他也發現,其實這些在精神上偶有閃失的人,並不像那些注定被打入地獄,永遠無法離開的人那樣罪無可恕。

然而,公園才走了一半,他便覺得越來越不安,又想起旅館旁邊那個手拿工具、身穿連身工裝的男人。斯文森牧師相信,他剛才又見到這個人了——就在他離開旅館不久,從一面櫥窗中發現的。那時他立刻回頭查看,但沒看到那個工人,只見到一個身穿深色運動夾克的瘦削男人,正在後面盯著他。牧師一回頭,這個男人馬上把頭扭開,並轉身向附近的一個公共廁所走去。

是我多心了嗎?

也許吧,畢竟這個人和剛才那名工人看起來完全沒有關系。但是,就在牧師離開廣場公園,往北走在第五大道上閃躲人行道上數以百計的直排輪溜冰者時,他又感覺被人跟蹤了,感覺好像後面又有人在打量他。這次,他捕捉到的是一個戴著厚重眼鏡、身穿棕色運動外套和T恤的金發男人。斯文森牧師發現他的目光確實投向自己所在的地方,而且,這個人也緊隨他的腳步,穿過馬路走到和他同一邊的人行道上了。

然而現在,他相信的確是自己多心了。這幾個人長得完全不一樣,不可能全都在跟蹤他。放松點兒,他心想,又繼續沿著擠滿出外享受春日夜晚人群的第五大道,走向那所社區小學。

斯文森牧師抵達社區小學的時候大概是七點整,離學校開門還有半個小時。他放下公文包,雙臂交叉疊在胸前。隨後又想到,不行,他應該把公文包抱著才對。於是他又把公文包提了起來。他沿著學校旁邊一座花園的鐵籬笆漫步,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

不,沒有任何人。沒有拿工具的工人,也沒有穿運動服的人,他現在……

“打擾一下,牧師?”

他嚇了一跳,馬上轉過身去。面前站著一個皮膚黝黑、臉上的胡子大概兩天沒刮的高個子男人。

“嗯,有事嗎?”

“你是來聽演奏會的嗎?”這個人說著,指了指那所社區小學。

“是啊。”他回答,努力壓抑不安的情緒,不讓聲音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