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微笑墓園的微笑(第2/4頁)

粉紅色的棺材車開進殯儀館旁邊的停車場,插入已經停在那邊的幾輛靈車中間。葛林和赤夏一下車就直接往殯儀館走去。

進入正門大廳,擡頭望見天花板上以手持小號的二級天使“主司知識”作為裝飾的枝形吊燈,葛林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在那部老電影裏,盛裝打扮的輕佻姑娘和風流倜儻的俊俏男子,雙雙從這種吊燈下面走過,歡欣鼓舞地前往宴會大廳。然而,一樣的輝煌燈光下,聚集在這裏的卻只有死人。而他們即將前往的並不是熱熱鬧鬧的跳舞廳,而是一問間分配好的太平間。死亡是孤獨的——葛林如此認為。

和葛林相比,赤夏對這間殯儀館的看法就單純正面多了。不管是通過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哥林多式圓柱,還是看到正門大廳的巨型吊燈,她都只有從牙縫裏進出一聲“惡”而已。只要是跟自己的低級品味不兼容的東西,都會變成她“惡”的對象。赤夏會有這種反應並不是因為她對金銀珠寶一點都不動心,而是因為這些寶貝又不是她的,所以她只有“啞”的份。

正當赤夏像往常一樣,“惡、惡、惡”個不停的時候,接待櫃台後方有人探出頭來。是個與大廳氣氛格格不入的男子,其突兀的程度不亞於兩名龐克族。赤夏高興地向他打招呼:“嘿!這不是沃特斯嗎?今天輪到你守櫃台啊?”

“咦?是大姐,還有葛林。你們回來啦,大城市好不好玩?”

叫沃特斯的男人說完後,馬上從櫃台後走了出來,迎向葛林他們。他最愛的金色耳環在耳垂下不斷地晃動著。沃特斯是負責遺體處理的詹姆士在西岸的佛蒙斯特墓園修業時認識的同性戀化妝師。原本他在不怎麽紅的重金屬樂團幫團員化妝、做造型,誰知跟經紀人搶奪吉他手的兒子時竟然失敗了,這才下定決心隨詹姆士一起回來。現在的他一邊擔任詹姆士的助手,幫死人化妝,一邊還說看慣了人生無常,想去修禪什麽的。

“巴黎馬馬虎虎,紐約就有趣了。”赤夏說。

“糟透了。”葛林說。

沃特斯的眼睛眨了眨。

“開那麽酷的棺材車回來,我想應該是很好玩吧?喂!下次也讓我坐坐看。”

“好啊!沒問題。”赤夏吃吃竊笑道:“每次只要一講到那輛棺材車,葛林就一肚子火。不提了,你們這邊怎麽樣?”

“我們也是慘兮兮哪!”沃特斯摩挲著胡子刮得不幹凈的下巴,愁眉苦臉地說道。

“自從約翰當家之後,就變得好啰嗦。說什麽經費要刪減啦,現在可好了,連火葬、配車的事他都要管,還指責我們浪費,搞得大家烏煙瘴氣。就說我好了,前幾天在靈安室(即停屍間)放背景音樂的時候,不小心把威爾第的《安魂曲》換成了死之華樂團(注:【15】死之華樂團(The Grateful Dead)是美國知名搖滾樂團,崛起於六〇年代,帶動了迷幻搖滾的風潮。)的《死神也有慈悲》(Death Don't Have No Mercy),不但被罵到臭頭,還一口氣減了我三成薪水。”

“是嗎?我也很討厭那個家夥。要是他真成了我的老爸,那可傷腦筋了。”赤夏的表情也跟著憂郁起來。

沃特斯突然又有精神了。

“不說這個了。喂!想不想惡作劇一下?”

“惡作劇?”

“嗯,最近來了個不識相的女人。你們應該看過吧?明明沒有近視眼卻戴副黑框眼鏡,開口閉口都是大道理,擺出一副女強人的派頭。” 沃特斯轉身往後面看,立刻放低了音量。”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來了……快,你們兩個假裝是客人……”

大廳出現一名女職員。沃特斯不動聲色地把葛林和赤夏當作是客人介紹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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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女職員的造型頗為奇特,身上穿的是用皮帶扣環固定住、長及腳踝的古希臘式長袍。從肩膀到手臂一帶則露出像是太空裝的銀色針織緊身衣。這身衣服是殯儀館女性接待員的制服。身為設計者的約翰自吹自擂地說它“是神話和機能美的結合,恰好符合殯葬業者串連起陰陽兩界的形象”,然而,要是讓殯儀館的員工自己來看的話,他們會說:“又不是在演‘星際大戰’。”

沒有一個人的評價是正面的。

對著赤夏和葛林,新來的“莉亞公主”畢恭畢敬地招呼道:“歡迎光臨微笑墓園。不好意思,請問您預約的大名是……”

以大廳墻上掛著的墓園主人史邁利的肖像畫為範本,客服人員臉上帶著“微笑墓園謹制的微笑”。偏偏這種笨到只會照本宣科的菜鳥是赤夏最喜歡捉弄的對象,龐克女郎還真的扮起客人,當場演了起來。

“不,我們沒有預約。”

“沒有關系。對了,你們是要辦生前契約?還是家裏有誰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