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手

今天天氣有點糟糕,傾盆大雨毫不吝嗇地拍打在地面上,很快就匯聚成了一條條流動的小河。因為天氣的緣故,原定的釣魚計劃也不得不取消了,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假日旅館的豪華休息室裏,翻著一本已經過期了的汽車雜志。

那個穿暗色粗格子呢大衣的女子剛一走進來時我就注意到了她,因為她實在是太美了。金黃色的長發隨意地散落在肩上,精心挑選的呢子大衣並未使她看起來臃腫反而更加勾勒出她迷人的線條,還有那雙深藍色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四處尋找著。

我以為她在等人,然而當她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然後從大理石樓梯那邊急急地走過去,故意裝出心不在焉的樣子,和斯通撞了個滿懷時,我還是著實震驚了一下,因為我清楚地看到她在扒斯通的口袋。斯通是一位自發蒼蒼的老紳士,手持拐杖,他在加州有一億五千萬的資產。

那個女子趕忙道歉,露出美麗的酒窩,斯通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說沒有關系。他不會知道就這麽一瞬間已經被她扒去了他的皮夾和領帶上的鉆石夾子,這也難怪他,誰遇上這麽一個貌美技術又好的女扒手,都會防不勝防的。女子匆匆向休息室對面的出口處走去,同時把扒來的東西放進手提包裏。我立刻離開座位,迅速而謹慎地追過去。在我追上她之前,她已經穿過一盆盆的植物,快到玻璃門了。

我抓住她的肩膀,微笑著說:“對不起,請等一下。”

她一下子怔住了。然後轉過身看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我是從那些盆景中冒出來的一樣。她冷冷地說:“你想要做什麽?”

“你和我最好談談。”我讓自己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得體的微笑。

“我一般不和陌生男人談話。”她轉過身想要離開,又被我拉了回來。

“我認為我是個例外。”我依舊笑著。

她深藍色的眼睛憤怒地閃了一下,說:“我建議你放開我的手臂,假如你不放的話,我就喊經理了。”

“你知道,我是假日旅館的保安主任,”我告訴她。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並且不再掙紮。

我領她穿過拱形入口,到旅館的餐廳,它就在我們左側不遠的地方。她沒有抗拒。我讓她坐在一張皮革椅子上,自己坐在她對面。一位穿著藍色制服的服務員走過來,我搖搖頭,他便走開了。

我隔著桌子打量對面的女子,她顯得很緊張,我猜她大約二十歲左右。

我冷靜地說:“毫無疑問,你是我遇見的三只手中最漂亮的。”

她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三只手就是扒手。”

她裝出憤怒的樣子:“你是在說我嗎?”

“哦,別裝了,”我說,“沒有必要再裝傻了。我看見你扒斯通的皮夾和他的鉆石領帶夾,我坐在電梯的正對面,距離十五英尺。”

她不再說什麽,手指擺弄著手提包的帶子,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將近五分鐘,然後她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痛苦地嘆了口氣說:“你說的對,不錯,我偷了那些東西。”

我伸手過去,輕輕地從她那裏取過提包,打開它。斯通的皮夾和領帶夾和各種女性用的混雜在一起。我翻出她的身份證,暗暗記下名字和地址,然後取出她偷的東西,把提包還給她。

她輕聲說:“我,我不是小偷,我要你知道,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偷。”她顫抖地咬著下唇。“我有強烈的偷竊癖,我控制不住自己。”

“偷竊癖?”我對這個名詞很感興趣。

“是的,去年我已經看過三個精神科醫生,但他們都沒法治療我。”

我同情地搖搖頭:“這對你來說一定很可怕。”

“是很可怕,”她痛苦地低下了頭,“我父親知道這件事,會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的!”她的聲音發抖。“他曾警告我,只要再偷任何東西,就把我送進醫院。”

我輕松地說:“你父親不會知道今天這裏發生的事。”

她一臉不相信地看著我:“他——他不會知道?”

“是的,”我緩緩地說。“斯通先生會取回他的皮夾和別針,我想沒有必要張揚這事,這對旅館也不利。”

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麽就是說……你準備放了我?”

我嘆了口氣:“我想我是心太軟了,是的,我準備放你走,但是,你得答應我,不再進假日旅館。”

“哦,我答應,我答應”她飛快地說道。

“如果我以後看見你在這裏,我就要報警。”

“不會的!”她急切地向我保證。“明天早晨,我要去看另一位精神科醫生,我相信他可以幫助我。”

我點點頭。“很好,那麽——”我轉頭去看拱形餐廳門外的客人。當我再轉回頭時,餐廳通街道的門正好關上,那個女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