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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白了,”他說,“但我想聽的並不是這個。”

我喝完了金酒加橙子汁。我不喜歡這種飲料。我朝他咧了咧嘴。“有件事我沒提,斯潘塞先生。我口袋裏有張麥迪遜總統頭像。”

“麥迪遜總統頭像?我恐怕不明白——”

“面值五千塊的鈔票,”我說,“一直帶在身邊。我的幸運符。”

“天哪,”他壓低聲音說道,“那不是很危險嗎?”

“是誰說的,超過一定限度,所有的危險都一樣。”

“我想是沃爾特·巴傑特(10),他說的是高空作業的工人。”他咧嘴笑笑,“對不起,我只是個出版商。你很好,馬洛。我要來試試運氣,如果我沒這打算,你會請我滾蛋,是吧?”

我也朝他咧嘴笑笑。他喚來侍者,又要了兩杯飲料。

“是這樣的,”他謹慎地說道,“羅傑·韋德給我們造成了大麻煩。手上的書他完成不了。他失去了自制力,背後有什麽事情。他好像崩潰了似的。瘋狂地酗酒,脾氣暴躁,過一段時間就會失蹤幾天。不久前,他把老婆推下樓梯,害得她斷了五根肋骨,進了醫院。他們之間並沒有通常意義上的問題,完全沒有。這家夥只有喝醉了才會像個瘋子。”斯潘塞往後靠了靠,憂郁地瞧著我,“我們必須讓他完成那本書。我們非常需要它。在某種程度上,我能保住飯碗就靠那本書。但我們需要更多。我們希望拯救一個才華橫溢的作家,他應該能夠創作出更出色的作品。一定是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這次我來,他見都不見。我覺得應該去找精神科醫生,可韋德夫人不同意。她肯定他精神非常正常,但有什麽事情讓他極其擔憂,比如匿名信。韋德夫婦結婚五年。他以往的事情可能纏上了他。甚至可能是——只是瞎猜而已——開車撞死了人隨後逃逸,有人捏住了他的軟肋。我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想弄清楚,而且願意出大價錢解決麻煩。如果最後發現真是患了什麽病,那麽——也只能那樣了。如果不是,必定有個答案。同時還要保護韋德夫人。他下次說不定會殺了她。誰知道呢。”

第二輪飲料送了上來。我看著他一口氣喝下半杯,沒去碰我自己那杯。我點上一支煙,繼續看著他。

“你不需要偵探,”我說,“你需要找個會變魔術的。我能做什麽?如果我恰巧那個時候在那裏,而且對付得了他,我可以把他打昏,弄上床。但是,我必須在那裏。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這個你明白。”

“他身量和你差不多,”斯潘塞說道,“可是體能比不過你。再說,你可以隨時都在那裏。”

“不見得。醉鬼們狡猾得很。他肯定會專挑我不在場的時候撒野。我不打算謀份男護士的工作。”

“男護士根本指望不上。羅傑·韋德不會接受男護士。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家夥,只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他寫了一堆垃圾給傻瓜們讀,掙了一大筆錢。但是唯有寫作才能拯救作家。要是腦子裏還有好貨,他就會寫出來。”

“好吧,我對他很感興趣,”我不耐煩地說,“他很了不起,而且還很危險,他藏著罪惡的秘密,企圖借酒把它忘記。這可不是我擅長處理的問題,斯潘塞先生。”

“明白了。”他看了看腕表,鎖起眉頭。他的臉皺巴起來,看上去老了一圈也小了一圈。“當然,我只是試一試而已,你不會怪我吧。”

他伸手去拿裝得鼓鼓的公文包。我瞧著對面那位金發女子。她準備離開了。白發侍者手捧賬單侍立一旁。她報以燦爛的微笑,給了他一些錢;他表現得好像剛跟上帝握過手一般。她抿了抿嘴唇,戴上白手套,侍者將桌子移得老遠,騰出地方讓她從容通過。

我朝斯潘塞投去一瞥,他膝蓋上擱著公文包,正愁眉不展地看著桌邊的空酒杯。

“哎,”我說,“要是你希望,我可以去見見那家夥,看看是怎麽回事。我會跟他老婆談一談。不過我想他會把我扔出門外。”

一個不屬於斯潘塞的聲音說道:“不會的,馬洛,我不認為他會那樣。相反,我覺得他會喜歡你。”

我擡頭望見一雙紫羅蘭色的美目。她正站在桌邊。我站起來,因為不能跨出廂座,只好側著身子,別扭地卡在椅子和廂壁之間。

“請別站起來,”她的聲音宛如夏日雲朵般柔和,“我應當先向你道歉。對我來說,在介紹自己之前能夠先觀察你一下很重要。我是艾琳·韋德。”

斯潘塞陰沉著臉說:“艾琳,他沒興趣。”

她溫和地一笑。“我不覺得。”

我努力使自己鎮定。我仍保持那個姿勢,張著嘴,像個高中小甜妞一樣呼吸。真是個美人。近看簡直叫人挪不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