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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最後一次敲下小木槌,所有記者朝欄杆一擁而上,對丹和埃德蒙高聲提問。丹試圖安撫記者群,這時獄警過來為豪斯上好手銬和腳鐐,押送他從後門離去,到卡斯卡德郡監獄辦理緩刑手續。

“只要我的委托人完成手續,我們會在監獄舉行記者會,一起回答大家的問題。”丹說。

阿姆斯特朗來到崔西身旁,護送她走出法庭。她在混亂中回頭一望,刹那間,腦海裏閃過當年她在本的車子裏側頭望向車窗外,最後一次看到莎拉孤零零站在雨中的情景。

丹擡頭遇上她的目光,意氣風發地給了她一抹淡淡的笑容。

阿姆斯特朗護送她走出法庭,下了大理石樓梯,朝圓形大廳而去。一些記者可能是察覺到從丹和豪斯身上挖不出新聞,便朝她快步而來,攝影記者們敏捷地沖到她面前獵取照片。

“你覺得你成功雪冤了嗎?”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雪冤。”她說。

“那是為了什麽?”

“為了莎拉,為了找出真相。”

“你會繼續追查下去嗎?”

“我會要求警方重新調查我妹妹的命案。”

“你有嫌犯名單嗎?”

“如果有,我會交給負責此案的探員。”

“埃德蒙•豪斯的車上為什麽會有你的頭發,你知道原因嗎?”

“有人放進去的。”她說。

“你知道是誰嗎?”

她搖搖頭,“不知道。”

“會是卡洛威鎮警官嗎?”

“不確定。”

“首飾呢?”另一位記者問,“你知道是誰栽贓的嗎?”

“我不做沒有根據的推測。”崔西說。

“如果你妹妹不是埃德蒙•豪斯殺害的,那兇手會是誰?”

“我說了,我不做沒有根據的推測。”

來到大理石圓形大廳時,更多的攝影機和麥克風發動圍堵攻勢,崔西知道躲不掉了,幹脆停下腳步。

“你認為兇手會被繩之以法嗎?”一位記者問。

“今天跨出了重啟調查的第一步,之後我會一步步完成目標。”

“你現在打算做什麽?”

“我打算盡快回西雅圖,”她說,“但要等暴風雪過去再說。我建議大家現在趕快該去哪裏就去哪裏。”

她在芬利的協助下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來到法院外面時,幾位記者原本意志堅定地窮追不舍,卻很快就放棄了,可能是意識到天氣的確是越來越糟。大雪像蕾絲窗簾一般落下,在陣陣狂風中翻飛。崔西戴上帽子和手套,對阿姆斯特朗說:“我可以自己走了。”

“你確定?”

“你結婚了嗎,芬利?”

“結了,還有三個孩子,都在九歲以下。”

“那趕快回家陪他們。”

“我也想,但這種刮大風、下大雪的夜晚,是我們做警察的噩夢。”

“是啊,我還記得自己當巡警的日子。”

“所以辛苦是值得的……”

“我了解,”她說,“謝謝。”

由於剛才沒有機會換上雪靴,現在崔西只能穿著高跟鞋,在大雪中小心翼翼地走下濕滑的台階。她謹慎地踏出每一步,水氣滲過高跟鞋的皮面,寒意攻上她的腳趾,這雙完美的好鞋就要被毀了。

她擡眼望著車輛魚貫駛出停車場,轉進法院前方的馬路,其中有轎車,也有卡車,有些在輪胎上裝了雪鏈,雪鏈叮當作響,讓她想起埃德蒙•豪斯在開庭前和退庭後拖著腳鐐進出的樣子。一輛有著大雪胎的平板卡車,在接近十字路口時放慢了速度,它的右後刹車燈閃動著,但左邊的沒有。

崔西的腎上腺素一湧而上。她猶豫了一下,隨即加大步伐,盡可能地趕上去。她踏下最後一層台階時,重心不穩滑了一跤,幸好及時抓住了扶手,才沒有摔倒在積雪的水泥地上。等她重新站穩時,平板卡車已經開到了十字路口,她急忙穿過馬路來到停車場,極目遠眺,但距離還是太遠,再加上雪花密密麻麻地落下,使她看不清車牌號碼。她也看不到駕駛座裏的情況,因為車上的一個鐵籠擋住了後擋風玻璃,遮住了她的視線。平板卡車在十字路口右轉,駛上法院北方的道路。

崔西在停車場的車輛間穿梭而過。排氣管冒著白煙,車主們則拼命清理著前後擋風玻璃上的冰雪。有些車輛的主人沒有費事清掉積雪便直接倒車離開,有些正緩緩駛出停車場,加入車陣長龍。崔西的目光鎖在平板卡車上,卻沒發現一輛車正在倒車,直到車子的保險杠撞上她的腿。它的後擋風玻璃上積雪滿滿,崔西使勁拍擊後車蓋引起司機注意,並打算繞道避開,但高跟鞋一個打滑,她一下子跪在那輛車剛才停著的、沒有積雪的柏油地面上。司機慌張地下車道歉,不過崔西已經站了起來,趕忙去搜尋平板卡車的蹤影了。它在下一個通往主要幹道的十字路口前停了下來,就停在三輛車的後面。崔西迅速從另一排車間穿過,抄捷徑追了上去。她的肺部灼熱,小腿也因使勁維持身體平衡而疼痛。平板卡車駛到十字路口後,左轉進入漫天大雪中,越開越遠,朝雪松林鎮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