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字(第2/6頁)
青年神情緊張地盯著我足足十秒。周遭蟬鳴震天響,益發突顯盛夏的熾熱。
終於,籠罩在惶恐中的青年,怯怯開口:
“府上最深處,有有有像書房的房間吧?”
“嗯。”
“大張木頭書桌旁,放、放著很高的書架。架上就擺著那個裝錢的瓶子對不對?”
青年指著我剛才拿來的果醬空瓶。
“對,收在那裏。”
“那麽,絕、絕對沒弄錯,我是從那間房偷的。我先是發現果醬瓶,但裏裏裏頭的錢很少,又好像會叮、叮、叮叮當當響,所以我打開壁櫃,找到這個撲滿。”
“在壁櫃哪邊?”
“最、最前面。”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真真的。”
“你是從哪裏進來的?”
“地下收納庫,像這樣……”
青年試著重現當時的情況。只是,他的動作雖然誇大,我卻看不出他在做什麽。盡管覺得他有幾分思心,但我不願意讓冷氣繼續跑出去,於是請他進屋。
“你示範一下,地下收納庫在那裏。”
“好、好的。”
青年一關上門,蟬鳴便隨純白的夏日陽光一同消失。光是如此,涼意就恢復不少。
青年脫下肮臟的球鞋入內,經過短短的走廊,踏進一坪半大的廚房後,便四處張望,由衷感到不可思議般喃喃低語“果然就就就是這裏”。接著,他走近流理台前的地下收納庫,打開單扇拉門。我上次使用約莫是半年前,搞不好已有一年。我既不做菜,也鮮少打掃整理,平常和廚房的地下收納庫扯不上關系。許久未見的樹脂制四方空間中,只有一瓶古早以前半好玩地自祖母家要來的梅酒。
“咦,倒了。”
梅酒那圓筒形的瓶身橫躺在收納庫底部。
“大概是上次復原收、收納庫時弄倒的。”
“復原?什麽意思?”
“這這這個,可以整個箱子拿起來。”
“哦,是嗎?”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我打心底感到吃驚。
當著我的面,青年靜脈浮出的修長雙手抓住收納庫,靈巧地連梅酒瓶一起拆下。形狀猶如小型浴缸的箱子,輕易就被取出。下方裸露出的泥地勾起我的興趣,我拿著招財貓便趴在地上往下看。高約四十公分的狹窄空間裏,地基的短柱整整齊齊豎立,應該能從此處移動到各房間,好比書房及和室。只不過,和鄰居住家之間有混凝土地基牢牢隔絕。
面向外圍的地基上,光線微微透進幾個裝著直向格子的通風口。
“我、我是從那裏進來的,從那個檢查口。”
趴在對面的青年指著的地基某處也像是通風口,不過比其他的大很多。
“那是業者檢查配、配配線和管線的出入口。我、就是拆、拆下格子框,由這個地下收納庫潛入。”
聽他這麽解釋,的確,從那道檢查口到我們下方的地上,有人爬行過的痕跡。
“那,你的意思是,兩個月前你不僅拆掉地下收納庫闖進屋內,還自我的書房偷走招財貓才離開?”
“是是是的。我擦掉地板上的泥土,然後把收納庫放回原位。”
“唔……”
原來還能用這種辦法入侵啊。驚訝的同時,我也不禁心生佩服。
“虧你想得出。確實,如此就能避開旁人耳目。”
“這這這是優點。”
“若從靠馬路的陽台窗戶潛進屋內,可能會被巡邏的警察發現。這一帶,一到晚上便有警車來來去去。”
“咦,這樣啊?”
“對呀。因為去年及前年,這附近都發生過命案。”
兩起案子皆為偶發。被害人是不曾與人結怨的中年上班族和大學生,兇手使用的都是小型利器,至今仍未破案。
“我、我完全不曉得這件事。”
“是嘛……”
的確,這名青年不像對報紙和新聞節目有興趣的樣子。
話說回來,盡管青年的解釋大致合理,無奈我對這只招財貓一點印象也沒有。然而,他卻聲稱是從我書房的櫃子裏偷走的。
我啪啪輕拍著招財貓的臉頰提議:
“總之,我們打開瞧瞧吧。撲滿中似乎放著鈔票,要是有好幾張就平分,只有一張就給你。”
“不、不、不必了。”
我沒搭理痙攣般搖著頭的青年,徑自翻起招財貓底部,揠下封住取錢口的紅貼紙,探頭一看。
“奇怪,這不是錢。”
“咦,那那那是什麽?”
青年湊過來。
“好像是字條。”
我把招財貓的洞朝下,試著搖晃幾次。最後,招財貓一聲不響地排出一張對折兩遞的便條紙。打開一看,眼熟的三個小字在正中央組成一行“很遺憾”。
我的思緒瞬間停止:心臟怦怦作響,腹部深處緊縮,腦海浮現那些文字,填滿稿紙的那些異常整潔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