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消失的佛(第3/16頁)

真備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輕輕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樣的話,聰一恐怕──

──已經不在人世了──

“姬乃木嬸。”

真備叫了一聲,衣婆嬸從布簾後探出頭。

“老房主住在宿房後面的屋裏吧?我們可以去打擾他嗎?”

“我想最好還是不要,”衣婆嬸立刻搖頭,“老房主最討厭別人去吵他,我除了送飯和打掃以外,也從來不進去。”

“是嗎?那只能等他像昨天那樣剛好出來時找他說話了……”

“這恐怕也很難,因為老房主幾乎很少出來。我經常對他說,整天窩在房間裏,小心變成屍骸(mu-ku-rO)。”

聽到她的大膽發言,我忍不住張大嘴。

“老房主身體還很硬朗,雖然瘦了一點,但也不能說他是屍體──”

衣婆嬸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

“你誤會了,我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說這種話,我不是說屍體,丹波話的地鼠也讀成mu-ku-rO。在我出生的京都北方,大家都這麽叫。”

我沉默片刻後拜托衣婆嬸:

“──我剛才說的話,請你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

如果被人發現我把老房主說成屍體,恐怕又要被掃地出門了。

2

吃完早餐後,我們走去工房。

打開木門,向工房張望了一下,裏面空無一人。放置所那裏傳來說話的聲音。

“師傅,這是血跡嗎?”

那是鳥居的聲音。

“也許吧,但也可能是顏料──總之,有人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我們也走進放置所,松月、鳥居、魏澤和慈庵住持都在那裏。他們擠在那尊千手觀音像前,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四個人同時回過頭。

“發生什麽事了?”

真備問。松月微笑著回答:

“沒什麽大事,我們發現作品有點弄臟了。”

我們走到千手觀音前,他們四個人好像說好似地,都將目光集中在蓮花座的某一點。千手觀音右手手指的前端──滴到一滴好像紅棕色的顏料。差不多只有一顆痣的大小,如果不說,可能不容易發現。

的確──看起來很像血跡。

“松月房主,差不多該出發了吧?不然會來不及。”

慈庵住持瞥了一眼墻上的時鐘。

“不是要去京都嗎?如果路上塞車,要花不少時間。”

“嗯,是啊……”

松月無奈地點點頭,走進工房,從角落的一個小型櫃子裏拿出一套上過漿的白色工作衣,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像女人般纖瘦白凈的上半身露了出來,兩條長長的手臂顯得格外嬌艷。這時,我看到他左臂內側好像有一些紅點,但我並沒有多想。松月穿上新的工作衣,在綁腰帶時轉頭說:

“住持,我們走吧。”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

松月和慈庵住持走出工房,鳥居略帶遲疑地叫住了他:

“師傅,呃──這怎麽辦?這個血跡,不是,那個……”

“不必在意,就放著吧。”

松月和慈庵住持走向停車場的方向。

“──這到底是什麽?”

凜再度看著千手觀音的蓮花座。

我問鳥居和魏澤:

“剛才松月房主說是顏料──顏料會偶然滴到這裏嗎?”

“不,我覺得不可能。”

鳥居立刻回答,魏澤也點著圓圓的頭補充說:

“絕對不可能在放置所使用顏料,因為萬一弄臟作品就慘了。”

“是啊……”

這時,停車場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大叫,所有人都同時看著那個方向。

“剛才的聲音,是不是住持……?”

鳥居喃喃說著,立刻走出工房。我們也緊跟在後。

“這是什麽?”

停車場內,慈庵住持看著地上叫了起來。一旁的松月也看著相同的位置,凝然站著不動。那是停車空間最前面的位置,印有工房標志的商旅車剛開出停車位,就這麽停在那裏,引擎還沒有熄火。我們快步走了過去,摩耶似乎也聽到了聲音,一臉納悶地從幹漆房走了出來。

“哇噢,這是什麽……?”

一走進停車場,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鋪著小石子的地面──用黃黑相間的繩子隔出一輛車的空間內,畫著鮮紅的、大大的圖案。

“是「ㄑ」──嗎?”

我喃喃自語著。地上寫了一個巨大的紅色“ㄑ”字。

“這該不會是──血吧?”

沒有人回答我的話。

真備蹲了下來,把臉湊近這個奇怪的字。

“這是出現在車子下面嗎?”

“松月房主把車子開出來,我坐在副駕駛座上不經意地往後一看,結果──”慈庵住持壓低嗓門回答,“就看到車子下面出現了這個「ㄑ」,到底是──不,不對吧?這應該不是「ㄑ」……”

他拚命偏著頭思考,低頭看著地上的字。那是由兩條線組成的字,第一條線從右上方伸向左下方,然後從終點再向右下角畫出另一條線。角度比直角稍微大一點,上側的線比較粗短,下側的線筆直,而且比較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