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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對自由戀愛的定義。”芬說,“眾多的性夥伴。這你是不是也贊同啊,班克森?”

“不。”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我唯一能給出的回答。

“你看看,你面前就有一個占有欲很強烈的南方人。”他對內爾說。

後來,芬起身去了廁所,他管那兒叫“屎尿間”。她問我:“一個人想占有另一個人,你覺得這正常嗎?”

“正常?你不是總提醒我要少用這個字眼嗎?”芬在屋裏的時候,我尚能勉強克制住自己,一旦他不在,我頓時覺得我要被靠近她的欲望吞噬了。

她笑了,卻仍舊不失嚴肅。“那說本能行嗎,或生物本性?為什麽有那麽多部落,他們可以共享所有的東西:食物、住房、土地、收入……可他們總會鬧出這樣那樣的事來,不是誰的兄弟就是誰最好的朋友偷了他的女人?”

“這倒是真的。基奧納部落的創世神話講的就是一條鱷魚愛上了他的嫂子,然後他們倆一起私奔,創建了一個新部落。”

“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那種想要占有某個人的沖動?”

“有過。”可我不能告訴她的是,這種沖動剛才就出現過。“也許我並非標準的南方人吧。”接著,為了把話題岔開,我跟她說起了索菲·蘇爾絲。索菲是個法國姑娘。在馬丁去世後的那個夏天,我和她閃電般地訂了婚。後來我提出了分手,她父親要求我寫一封信,證明她還是處女。

“一封證明你沒有占有過她的信,可那是真的嗎?”

她可真是個愛打聽的三八。“那當然,”我頓了一下,“不是真的。”

她笑了:“對你來說,她是酒還是面包?”

“什麽意思?”

“艾米·洛威爾的詩,我們上大學的時候都喜歡讀。酒令人興奮,富於感性,而面包則是再普通不過的必需品。”

“酒,我想是。”

“那時間久了會不會變成面包呢?”

“我不知道。”

“並不是都會變的。”

“不,我想不會。”

她把鉛筆壓在手掌底下,在桌子上搓了搓。然後,她擡起頭看著我。“海倫和我,我們是戀人。”她說。

“哦。”那有些事情就好解釋了。

她被我那聲“哦”給逗樂了。她告訴我,她第一次去聽博厄斯的人類學課時,在課堂上認識了海倫。海倫比她大十歲,當時擔任博厄斯的研究生助教。她們倆屬於一見鐘情。當時海倫已婚,因為家在紐約懷特普萊恩斯,所以每星期有好幾個晚上會在市區過夜。最初就是她鼓動內爾去基拉基拉部落考察的,可等內爾真的去了,她又生氣地寫了很多信,責備內爾拋棄了她。再後來,她又一次讓內爾大吃一驚:她跑到馬賽港去接內爾,並告訴她,自己已經和丈夫分手了。

“可你已經有了芬。”

“我是有了芬,可這更糟。在遇見海倫之前,我可能會覺得,在我們的文化中,男人想占有另一個人的欲望比女人來得更強烈。但現在我覺得,個人氣質應該也是一個起作用的因素。”她拿著鉛筆,在我們畫出的網格上敲了敲。

“對你來說,她是面包嗎?”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所有人都是酒,永遠都不會是面包。”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你並不想擁有他們。”

芬出去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他的臉又紅又亮,仿佛一直在外面吹冷風。我們倆都沒問他幹什麽去了,繼續畫我們的網格。這時,芬擡頭說了句:“我在想寶寶會是什麽樣。”

“芬。”

“什麽寶寶?”我問。

“我們的小寶寶。”他說。他把身體靠在椅背上,我的驚訝令他十分滿意。

我覺得很尷尬,他們倆誰的臉我都不敢看,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麽說你還沒告訴他啰,內爾?不想讓他生氣?”

難道在她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會因為這種事情生她的氣?難道這就是她所謂的“南方”男人?我從嘴裏擠出幾句祝賀的話,然後說了句“對不起”,便從屋裏走了出去。

我沿著男人路往前走。有幾頭豬在一幢房子底下拱來拱去地爭食,鬧得不亦樂乎。天空中幾乎沒有光亮,究竟是即將日出還是已經日落,我無法確定。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白天黑夜地連軸轉。此刻,我離自己的工作地點有七小時的路程,天知道我離開那兒有多久了。內爾懷孕了,她和芬又有了一個小寶寶。只要和他們倆在一起,我便能輕易地說服自己:她尚未做出最終的選擇。她本人也沒少給我那樣的暗示——每當我提出一個她中意的想法,她向我投來的目光就會變得灼熱。她明白我每句話的意思,甚至會重復我說過的話。當我在網格中寫下馬丁的名字時,她伸出手指在那些字母上輕輕撫摸。我覺得,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已經發生了關系,心靈的性交,思想的性交,言語上的性交——成百上千句言語;與此同時,芬卻在睡大覺,在拉屎,或者幹脆不見人影。然而,只有他那種性交才能和她生出寶寶來。我的什麽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