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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爾出去做例行訪查了,芬和我則在舉行儀式的房子裏趕上了一場切割禮的最後部分。接受切割禮的是個不到十二歲的男孩,他不住地哀號,一群年齡稍大的男孩則將他死死摁在一根圓木上;幾個成年男人在動手割他,他們先在他背上和肩膀上割出上百道口子,然後往每個傷口裏滴柑橘做的混合劑,這樣皮膚便會腫脹,傷疤會往外凸起,皮膚上的紋樣看上去才會和鱷魚皮一樣。小男孩的血在圓木上流得到處都是,連木頭的切面都被浸黑了。割完之後,他們在男孩身上塗上油和姜黃根粉,再從頭到腳抹上白色黏土,然後才把仍舊哭個不停、處於半昏迷狀態的他擡到一個相對隔離的地方,直到他痊愈為止。

我和芬來到沙灘上。盡管此前我已目睹過幾十次這種在人身上切割出圖案的場面,可今天再次看到依然做不到無動於衷。我覺得雙腿發軟,跟海綿似的,胸口也像被灼燒過一樣,火辣辣地痛。我記得,我們倆就那麽坐在沙灘上,誰也沒說話。

那天晚上,部落裏的人都聚在一起,為食物存儲棚進行禱告。慶祝贊本歸來的活動都快把存儲棚裏的食物消耗光了。盡管我們都聚集在存儲棚旁邊的狹小區域裏,我和芬身邊一米半以內卻一個人都沒有。而內爾,她胳膊上摟著一個小女孩,背上背著一個,腿邊還圍著好幾個。大人們都穿戴著他們各自宗族奉為圖騰的植物。人們往每個棚屋裏都搬進一對番薯,然後一起禱告,祈求它們迅速繁殖,還唱起了很長的歌謠和禱詞,祈求祖先的佑護。我感覺很熱,也站累了,切割禮上的那一幕帶給我的惡心感尚未消除。在樹林中的某個小屋裏,有個小男孩正在獨自哭泣,他疼得都快暈過去了。

芬輕輕捅了我一下,我順著他的目光往人群邊上看去。那兒有個男人。盡管我對他一無所知,我也得說他顯得與眾不同。他身旁還站著其他人,有和他歲數差不多的男人,還有一個女孩。可只有他看上去孤零零的,與四周格格不入,那種氣質我在其他土著人身上從未見過。儀式快結束的時候,有人讓他站到存儲棚的門口去,他卻沒動。大家紛紛勸他,還有人拿來一串用植物塊莖穿的項鏈掛在他脖子上。他飛快地擡了下頭。他似乎是在強忍著,才沒把脖子上那串沉重的項鏈給扯掉。本來最後一段禱詞應該由他來念,但他不肯念。過了一會兒,麥倫走上前替他念了。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在談論他。對於他的性格傾向,內爾與我深有同感,而芬卻覺得我們倆反應過度。在他看來,贊本不過是一個離家幾年之後剛回家的年輕人:他有些迷茫,正努力尋找新的人生方向。內爾想馬上對他進行采訪,她讓芬去那幾棟男人待的房子裏找他。芬勸她說,贊本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安頓下來,等他適應以前的生活節奏之後再去采訪他,效果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