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的悲劇(第2/4頁)

 

“一天,我沿河而下到萊森的營地。他拿出一張巴黎的報紙給我看。他笑得很開心,很興奮,只有充滿貪欲的人才會笑得那樣興奮。

 

“‘你覺得這東西怎麽樣?”他問我。

 

“我讀了那張報紙,看見上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只猩猩,取了一個人的名字,像你我一樣,有名還有姓。它坐在一張椅子上,抽著雪茄,右手拿著一只羽毛筆,裝模作樣地在紙上寫著什麽。我感到很厭惡。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用動物賺錢。我把報紙還給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怎麽樣”他打著響指說,“我問你覺得怎麽樣?”“不怎麽樣”我說,“我對此不感興趣。你真是個老頑固”他叫道,這猴子可以在皇家劇院一周掙二百鎊,簡直是它主人的搖錢樹。

 

“這與我無關”我說,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噢,上帝!”他嘲笑道,你難道想在這連人影都沒有的叢林裏呆上一輩子?直到死在這裏喂了野狗和鱷魚?我可不想這樣。

 

我有我的理想,斯格瑞伯。我知道他要說什麽,但我當時並沒有打斷他。我有我的理想,他繼續說,我不想做鱷魚食,我想死在巴黎。我想死在漂亮女人的懷抱裏,想在死之前好好地享受生活。

 

我為什麽就不能享受那麽多的女人和美酒?“但這對你有什麽用呢?”我指著報紙上的照片問他。

 

“有什麽用?”他尖叫,“有什麽用?你真是個大傻瓜。我,皮爾·萊森,也要訓練出這樣一只猩猩。把一只動物訓練成人並沒有好處”我說,“如果我是你,就決不幹這種事。“我說這話的時候,萊森笑得前仰後合,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倒在床上笑了幾分鐘。他是皮爾,萊森,是個聰明透頂的人。像他這種人本不應該離開城市的,也不應學生物學。叢林裏不適合他們。叢林裏的人應該是為了撰寫研究報告而來的,萊森從來不寫報告,他一直在忙於幻想。”

 

斯格瑞伯停了下來,在躺椅中向前欠欠身子,好像又在傾聽什麽。獸室裏依舊傳來各種聲音,我聽得出微有變化,但卻無法說清變化在何處。

 

斯格瑞伯輕輕站起來,走入黑暗中。

 

幾分鐘以後,他走了回來。一邊摘下膠皮手套,一邊坐在椅子中。

 

“小黑猴病了,”他解釋說,“如果要是在叢林裏,這次它死定了,在我這兒它會活下去的。我剛給它注射了一針青黴素。還是讓我們回到我們的故事中,講一講這個聰明透頂的皮爾·萊森,這個一心想在巴黎生活的人。他把那張猩猩照片揣在口袋裏,每天看來看去。他晝思夜想的都是這事“‘一周二百鎊!’他沖我大叫,‘想一想吧,頑固的德國佬,這是五千法郎四千馬克!我們為什麽不也訓練一只?’“‘我不幹,’我說,‘我只喜歡猩猩本來的樣子。我覺得這樣挺好。如果猩猩本來就這麽聰明,那它可以抽我的雪前,用我的筆寫信。但我卻決不喜歡強迫它做上帝本未賦予它天賦的事。’“我的話讓萊森很氣惱,他甚至有些氣急敗壞。三天後,一個當地的土著捕到了一只剛出哺乳期的幼猩猩,萊森毫不猶豫地就買下了它。

 

“我就想找這麽大的猩猩”他對我和福伯格說,‘我想盡快把它訓練出來,噢,你們這兩個笨蛋,等著瞧吧,巴黎的摩登女郎都在等著看我的表演。每周五千法郎!皮爾·萊森教授和他訓練有素的猩猩聯袂登場,等著瞧吧,這有什麽不好?’“我和福伯格都沒有說話,我們知道猩猩並不是那麽容易訓練的,大自然早就安排好一切,從螞蟻到恐龍,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位置。

 

“萊森並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我的朋友,我敢保證他不是軟弱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急性、堅強而殘酷的人。他好動不好靜,而叢林中根本沒有什麽可以讓人興奮的事。也許,那些城裏人會覺得叢林裏一定很刺激很浪漫,但事實截然相反。叢林是一個讓人安靜思考生命問題的地方。你能理解嗎?法國人萊森是無法安靜坐下來的。他才買下猩猩兩天,就開始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百萬富翁了。他已在設想巴黎的公寓,四輪馬車,賭場中的籌碼,芭蕾女郎的媚笑。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想像,加大馬力的想像通常會駛向罪惡。萊森還有一個更糟的寐好,他的衣兜裏總是裝著一個方方的酒瓶,他頻頻為自己的猩猩和自己將要在巴黎過上的美妙時光而幹杯。他酒喝得有些過頭。

 

“那只猩猩很聰明,學得很快。每次我和福伯格到萊森的營地。他總是把自己毛乎乎的學生牽出來向我們炫耀一番。福伯格不喜歡,我也一點不喜歡。我們告訴萊森自己的看法,他總是大聲嘲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