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5/26頁)

但她可以聯絡他。

她讓他躲在了詹斯・托克斯威格在哥本哈根尼博德區的住所。詹斯家裏有電話。赫米婭知道號碼。

她猶豫了。如果警察在監聽詹斯的電話,無論為了什麽原因,那麽他們就能追蹤到來電的地點。他們會知道……什麽呢?知道博恩霍爾姆有問題。那不是什麽好事,卻也不會帶來致命的傷害。另一個方案是找個地方過夜,等著亞恩坐下一班船過來。可她再沒耐心等下去了。

她回到了剛才那家旅店,拿起了電話。

接線員在幫她接通電話的時候,她後悔自己沒有想清楚在電話中說些什麽。直接找亞恩?如果有人監聽,這就會泄露亞恩的藏身地點。不,她必須要打暗語,就像她在斯德哥爾摩打電話時一樣。詹斯應該會接電話。他應該聽得出她的聲音,她想。如果他沒聽出,她可以說:“嗨,我是你在布萊德街的朋友,你還記得我嗎?”布萊德街是英國使館的所在地,她曾經在那裏工作。這樣他應該就明白了——雖然這也可能會引起警探的懷疑。

她還沒想清楚,對方就已經接起了電話,一個男性的聲音說:“你好?”

那顯然不是亞恩。有可能是詹斯,可她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聽過他說話了。

她說:“你好。”

“哪位?”那聲音要比詹斯老。詹斯才二十九歲。

“請找一下詹斯・托克斯威格。”

“你是哪位?”

這到底是誰?詹斯一個人住。可能他父親來了?但她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真名。“是希爾德。”

“哪個希爾德?”

“他知道的。”

“能告訴我你的姓嗎?”

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她決定嚇嚇他。“聽著,不管你是誰,我沒心思和你玩遊戲。趕緊叫詹斯來接電話,懂了嗎?”

完全沒有用。“你必須告訴我你姓什麽。”

她意識到對方並沒有在玩遊戲。“你是誰?”

那男人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回答說:“我是哥本哈根警察局的埃基爾警官。”

“詹斯出事了嗎?”

“你的全名是什麽?”

赫米婭掛掉了電話。

她既驚訝又恐懼。事情已經不能再糟了。亞恩應該躲在詹斯的房子裏。現在警察控制了那棟房子,這意味著他們已經發現亞恩藏在那裏。他們很可能已經逮捕了詹斯,甚至還有亞恩。赫米婭強忍著眼淚。她還能再見到她的愛人嗎?

她走出旅店,望著海港對面一百英裏之外的哥本哈根,太陽正從那裏緩緩落下。亞恩很可能就被關在那邊的監獄裏。

她不能兩手空空地乘船回瑞典。那不僅會讓迪格比・霍爾失望,讓溫斯頓・丘吉爾失望,更會讓成千上萬的英國空軍失望。

渡船的笛聲如同一個悲痛的巨人在哀嚎。赫米婭跳上自行車,憤怒地騎向碼頭。她身上有一整套的假資料,可以幫她通過檢查。她必須要去哥本哈根。她要弄清楚亞恩到底怎麽樣了。她要拿到那卷膠卷,如果他成功地拍到了照片的話。等這一切結束之後,她再考慮怎麽從丹麥回英國吧。

渡船再次悲鳴了一聲,然後便慢悠悠地駛離了碼頭。

19

黃昏中,哈羅德沿著哥本哈根的海旁前行。肮臟的海水白天看上去一片油汙,可到了這個時候卻反射出了夕陽晶亮的光輝,層層海浪把紅紅黃黃的天空扯成了碎片,如畫筆刷出的一抹抹油彩。

他在一排戴姆勒-奔馳卡車旁邊停了下來。一輛挪威貨船正在把船上的木材卸到卡車上。兩個德國兵看守著貨物。他口袋裏的膠卷仿佛頓時變成了火炭,灼燒著他的大腿。他把手伸進口袋裏,告訴自己不要慌張。沒人會懷疑他做了什麽違法的事——而且車子放在這邊也很安全。他把車停在了卡車旁。

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剛好喝醉了酒。現在他拼命回憶那間爵士酒吧在哪兒。他沿著路旁的庫房和酒館一路向前。昏黃而浪漫的夕陽居然讓那些肮臟的建築也泛起了光彩。他終於看到了那塊寫著“丹麥民族歌曲及鄉村舞蹈學會”的牌子。他走下樓梯,推開了地窖的門。這裏已經開始營業了。

現在是晚上七點鐘,對於這種俱樂部來講還太早,有一半椅子都還空著。舞台上彈鋼琴的人還沒到。哈羅德直奔酒吧,觀察著每個人的臉。令他失望的是,這裏沒有一個熟人。

酒保在頭上裹了一塊布,就像是一個吉蔔賽人。他有些警惕地沖哈羅德點了點頭,大概是因為哈羅德看起來不像是這裏的客人。

“你今天看到貝特西了嗎?”

酒保放松了下來,他應該是把哈羅德當成普通的嫖客了。“她就在附近。”

哈羅德坐在了一張高腳凳上。“那我等她。”

“特魯德就在那邊。”酒保好心地告訴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