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4頁)

“安排車子,跟我走。”陸從駿吩咐,“我們去會會陳家鵠。”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天堂巷口。老孫關了發動機,下了車,東張西望地拾階而上,敲開了陳家的門,走了進去。出來時身後跟著陳家鵠,手上捏著一張名片。

陳家鵠跟著老孫來到巷子口,左右四顧,看不見人,“哎,人呢?”

老孫謙遜地笑笑,“我們所長在渝字樓裏等你。”

“渝字樓在哪裏?”

“不遠,開車過去也就是十分鐘。”老孫請他上車。

“還開車?”陳家鵠又看了下名片,“我家裏有事。”

“這就是你今天最大的事。”老孫依然滿臉堆笑,打開車門,上來拉陳家鵠上車,“走吧,陳先生,車去車回,很快的。”

陳家鵠在老孫的連請帶拉下,猶猶豫豫地上了車。

可以說好事成雙,也可以說壞事成堆。老孫的車剛開走,又一輛黑色轎車接踵而至,停在幾乎就是老孫剛才停車的地方。看車牌照,是美國大使館的車子。車上下來的人叫薩根,是美國大使館的機要員。他中等個頭,四五十歲,戴眼鏡,大胡子,但看長相又有點像東方人。他下車後,也像老孫一樣,徑直往陳家走去。

躲在對面不同房間裏的小周和老錢,都從窗戶裏看見,薩根一邊看著手上的地址,一邊滿懷欣喜地走過來,最後立在陳家門前,小心翼翼地敲門。

陳母聞聲出來,見是外國人,一時發愣,問他:“請問你找誰?”

“夫人,你好。”薩根的中文說得不錯,“請問這個地址是這兒嗎?”

陳母看了地址,露出警覺,“是這兒,請問你要找誰?”

薩根說:“我找小澤惠子,我是他父親的朋友。”

陳母哦一聲,努力地擠出笑意,“請進,請進。”一邊大聲喊惠子出來接客。

昨天石永偉來訪的事,讓惠子多少覺察到母親對他見外人有顧慮,所以剛才聽到有客人來訪,她知趣地準備去樓上回避一下,聽到喊聲又回頭了。她沒有馬上認出薩根,倒是薩根一下認出她來,“惠子,不認識我了?你昨天給我打過電話的。”

惠子驚喜地沖上來,“哎喲,是薩根叔叔,您這麽快就來了?”昨天陳家鵠陪她去郵局打電話,找的就是這位老外。

薩根掏出一封信,幽默地說:“是它要我快來的。”

惠子看著信封,“是我爸爸的信嗎?”

薩根說:“是,令尊的信一個月前就來了,而你卻姍姍來遲,一定是戰火拖住了你們的後腿吧?要不你們應該早到家了。”

惠子說:“是的,我們在路上不是很順利。”

薩根笑道:“真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碰到你,用一句中國話說這就叫緣分啊,有緣千裏來相會。”

惠子樂陶陶地給薩根拉來椅子請他坐,順手把信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薩根指指她口袋,“哎,這是給我的信哦。”

惠子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把信還給薩根。

薩根笑道:“我今天回去就給令尊拍電報,告訴他已經見到你了,也許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收到他的信。這封信嘛,還是物歸原主。”說著,把信收了起來。

老孫領著陳家鵠走進渝字樓,過堂走梯,上了二樓。二樓左邊是個飯館,正是午間,熱鬧得很。右邊是個喝茶的地方,相對要清靜一些。陳家鵠亦步亦趨跟著老孫走進茶館,老孫熟門熟路地帶他走進一個小包間,迎面即見陸所長正在裏面品茶閱報,優哉遊哉的。

“陳先生好,冒昧打攪,請勿見怪。”陸所長起身相迎,彬彬有禮地請陳家鵠入室。

“您是……”

“陸從駿。”

“他就是我們陸所長,”老孫介紹道,“剛才我已經給過你名片。”

“你就是陸所長,”陳家鵠背誦道,“中美皮革技術合作研究所陸從駿所長。”

“幸會,幸會。”陸所長熱烈地握住了陳家鵠的手,“久仰,久仰。”

陳家鵠仿佛聞到一股異味,心裏有種不祥之感,手握得非常僵硬,話也說得直通通的,“不知陸所長有何吩咐?”

“豈敢吩咐您?”陳所長笑聲朗朗,“您是留洋歸來的大博士,大名鼎鼎的大人物,我陸某區區一個所長,豈敢吩咐您。來,坐,坐下聊,我們邊喝茶邊聊。”陳家鵠坐了,估摸著對方的動機,說道:“陸所長這話我聽著不知怎麽的,總覺得話裏有話,帶刺帶角的。我看,雖然初次見面,但咱們不必繞彎子,直說無妨,我洗耳恭聽。”陳家鵠下的是猛藥,準備速戰速決。

陸所長不急,“還是先喝茶。”他辭退了服務生,親自為陳家鵠斟茶,一邊對老孫指指兩邊的包間,吩咐道,“去看看,有沒有人,有人就請勞駕一下,我要跟陳先生說點小話,不便讓外人聽見。完了你就守在門口吧,這戰爭把人心都打壞了,還是小心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