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4節

據說,穿著偽軍制服的我,看上去英姿颯爽,嬌氣中透出陽剛氣,別有動人韻味。我是學表演的,擺弄幾個誘人的姿態,是我的長項,在重慶培訓班上,學員都說我有一段標志性的性感腰身。那不是腰本身的魅力,而是步伐,是投手舉足的魅力。好色的男人會把我的這份魅力無限地放大,比如秦時光就是這樣的人,我從他看我的第一道目光中就知道他會成為我最早得手的獵物。事實就是如此,我只陪他喝了兩頓酒,就把他玩轉了。真的,不是我吹,絕對是我玩他,不是一般人想的,他占了我什麽便宜。沒門,要占我便宜,他的腦袋還沒長出來!秦時光是那種在日偽機構裏常見的廢物、草包,自私、虛榮、貪婪、膽小、窩囊,要玩他,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剛進保安局時,工作安排得很差,在通信處當接線員,身邊全是一些沒情報資源的小姑娘、大妹子,後來就是通過秦時光的“幫助”,讓我成了盧胖子的香餑餑,當上了他的大秘書。之前,阿牛哥替我幹掉了白大怡,為革老、金深水他們解了燃眉之急,我又成了他們的掌上明珠。

這天阿寬見了我,一定從我臉上讀到了喜悅,我剛上車坐定,就聽到他嘿嘿地在笑,“我怎麽看到一只小喜鵲鉆進了我的車,如實匯報,又有什麽大喜事。”我說:“你就好好想一想,該怎麽犒勞我。”他說:“你要怎麽犒勞,在下悉聽尊便。”心裏揣著這麽大個喜訊,我骨頭都松了。我說:“親我一下。”他說:“可以考慮,但為時過早。”我說:“你就是小心過度,親一下又怎麽了,現在不親,回家都不讓你親。”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作為你的領導,我同意你的決定,但作為你的愛人,我不同意。”

我說:“作為我的司機,你根本沒資格對我說這麽多廢話。”

他笑,“原來我跟你一樣,也有三種身份。”

我說:“作為我的司機,你現在應該保持沉默,作為我的領導,你現在應該表揚我,作為我的愛人,你應該馬上親我。”

他說:“作為南京的人,你是偽軍、漢奸;作為重慶的人,你是個滑頭,大敵當前,躲在山裏,人民不答應;作為延安的人,我願意跟你握個手。”他把手伸過來跟我握了握手,催促道,“快說,有什麽喜訊讓我高興一下。”我跟他說了,他聽了真有種喜出望外的興奮勁,居然真的把車停在路邊,要來親我,反而把我嚇著了。我說:“你瘋了!快走。”也許是當過演員的原因,接受了一些西方的生活觀念,高寬有時真的會在大白天親我,跟我……那個……讓我覺得又刺激,又羞愧。我骨子裏是很傳統的一個人,阿寬身上其實有些浪漫的東西,對詩情畫意的生活充滿向往。他經常跟我說,等革命成功了,他要帶我去遊山玩水,住世上最差的客棧,看世上最美的風景。

就在我被盧胖子“委以重任”的喜悅陶醉的同時,有人正在朝我伸黑手,就是反特處長李士武。這家夥是鬼子死心塌地的走狗,為人兇殘,嗅覺靈敏。保安局最稱職的人無疑是他,所以他也是我最想除掉的人。後來他被我栽贓,做了阿牛的替死鬼,真是大快我心。但當時,他還活得好好的,精神氣很足,手腳勤快,眼睛賊亮,嘴巴利索。他辦公室在我們辦公樓外面,我們上下班都要從他辦公室前過,據說他經常立在百葉窗前偷窺過往的人。我上班第一天大概就被他關注到了,因為我經常穿高跟鞋,我們辦公樓前的路是石板路,哪怕是貓穿高跟鞋也會灑下一路鞋跟聲。我後來回想,這天我下班時他一定躲在窗後偷看我,當時我就有這種預感,只是沒想到他已經嗅見了我什麽。我以為他偷看我只是好色,沒想到他已經懷疑上我了。

以下是金深水第二天早上告訴我的——

昨天晚上我沒回家吃飯,因為革老約我有事。食堂裏人來人往,打飯的窗口排著小隊。我來得比較早,已經打好飯,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獨自吃起來。李士武進來後,我一邊吃飯一邊觀察他的動靜。我知道他最近肯定在查殺白專家的兇手,所以一直在留意他。他先是和你們孫處長(通信處)嘀嘀咕咕一番,然後走進盧局長的包廂裏。我想他可能要跟盧說什麽,便有意換了個位置,正好是可以聽到他們說話的一個座位。李士武一坐下就嬉笑著說:“盧局長,聽說你要換秘書了?”盧問:“你聽誰說的?”李不回答,直接說:“這個人不合適,請你慎重考慮一下。”盧再問:“你說誰?”李說:“林嬰嬰,你的下一任秘書。”盧說:“她怎麽了?”李說:“不瞞你說,這兩天我一直在留意她,發現她生活奢侈,連上下班都有豪華轎車接送,那可是連局長你都無法享受的待遇。你想,有這樣條件的一個人,她完全可以不用工作,或者幹一些其他輕松安全的職業,為什麽非要到我們這樣事務繁重的保安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