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截妖寺第6話驚變(第2/7頁)

正說著話,一道閃電掠過,映得殿中雪亮雪亮,跟著就是炸雷霹靂之聲響起,震得屋瓦梁柱都跟都顫動,一時間電閃雷鳴,就好象在半空中,擦著頭皮子滾動,張小辮和雁鈴兒都擡頭向上觀瞧,見殿頂是個穿心獨梁的結構,古刹年久失修,在震雷暴雨之中,好像隨時都會轟然倒塌.

雁鈴兒聽這雷聲響得不善,擔心殿閣被雷火擊中,就勸張小辮到別處躲避,可張小辮認準了林中老兔之言,抵死也不肯挪窩,眼看著已經入夜了,現在出去肯定要功虧一鑒,這天象雖然反常,但只要不離開瓦罐寺後殿半步,穿心梁砸下來也落不到三爺頭上,'再說身上穿著官服,還會懼怕閃電霹靂不成寧三爺是鐵路打成的心性,今夜索性就拿身家性命當作乾坤一擲,不等到那九尊銅貓的貓兒眼都滅了,絕不走出後殿,是死是活都認了,所謂“世事變化不定,英雄能屈能伸”,胳膊雖粗,卻擰不過大腿,凡人別跟老夭爺過不去,到底是生是死,只好聽夭公任意擺布了.

張小辮雖然口上用強,也不免暗中忐忑,思量平生所為,絕沒犯過該遭電擊的罪過,自從受了督撫大人提拔,為官從軍以來,披星戴月,早起晚眠,從沒有半日清閑,帶著雁營一眾兄弟出生入死,一下了許多汗馬功勞,摸著良心想想,雖然從來沒做像什麽“齋僧布施、蓋塔造寺、修橋補路、惜孤念寡,敬老憐貧”之類的大善舉,但張三爺自}司也沒做過真教人皺眉切齒的缺德事,在自已手底下了結的幾條性命,無不是大奸巨惡之輩,要說“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毀僧謗佛、糟蹋良女”這些天怒神怨的惡行,可是沒有半點瓜葛,張三爺滿腔子都是仁義心腸,專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不得別個受難,見了就必要出手相助,倘若今日果真躲劫不過,身遭橫死暴亡,兀得不屈煞我了.

張小辮又怕自已是。“前生注定今生案,天數難逃大限催”,那冥冥之中的事,誰能猜想得到?他被那一個接一個的炸雷,嚇得心驚肉跳,但自道張三爺以前混得好不落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只在寒窯破廟裏容身,若不是得遇林中老兔,哪有今時今日的作為?眼下只當這條小命是撿來的罷了.

想到這裏,張小辮狠下心來,端起海碗來,“咕咚咚”灌了兩口燒刀子,耳根子發熱,膽氣頓生,再不去理會響徹雲霄的霹靂雷嗚,這陣炸雷聲剛剛從頭頂響過,就聽殿堂神凳裏一陣聳動,似乎在暗中有個什麽物事,正自寒寒牢牢地移動.

雁鈴兒發覺有異,回過頭去就是一箭射出,隨後舉燈察看原來殿後有尊執著《生死簿》的判官泥像,腦袋都已沒了,一只比貓子小不了多少的老鼠,被“雁翎箭”射個對穿,活活釘死在了泥簿的冊頁上,鮮血滴落地面,染紅了好大一片.

張小辮見是老鼠,就放下心來,稱贊道:"六妹真不愧是我雁營第一神手,看來這碩鼠…"。他語音未落,就見從那神晃、殿柱、墻縫、屋梁間,鉆出無數蟲鼠蛇蠍,其中連少見的黑頭蜈蚣和夾板子也有,也不知這些東西平時都藏在哪裏,更不知此刻是為了哪般,她們就好似預感到大渦臨頭一樣,沒頭沒腦地只顧往殿外逃竄,把那長面羅漢貓也給嚇得不輕,避之唯恐不及,立刻騰起身形,無聲無息地躍上棺材.

張小辮和雁鈴兒兩人也都,慌了手腳,手撥腳踢,總算是把殿內的蟲鼠蛇蟻都趕散了,說著話就已是後半夜了,夭上雷聲漸收,山裏的大雨也止住不下了,由於戰況險惡,駐守在瓦罐寺裏的兵勇都被派去助戰,偌大備廟宇中只剩二人一貓,除了殿外偶爾有幾聲蛙嗚,四周再也沒有半點響動,靜得連根頭發落在地上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二人聽不到嶺子上的交戰之聲,心知雁營多半已經殺退了粵寇,這一陣又不知折了多少兄弟,雁鈴兒黯然不語,張小辮見到窗外的夭光隱隱放亮,耳中隱隱聽得金雞唱曉,不覺竟已到了黎明時分,急忙去看九尊銅鑄的小貓,發現側山良裏嘟的螢石色澤如灰,都變得黯淡無光了。

張小辮自道撿回了性命,雖然吃了些驚恐,卻終歸是死裏逃生了,腦中的這根弦子都快繃斷了,至此方才長出了一口大氣,自言自語道:“都說人是苦蟲,看來這話是半點不假,活人只有享不了的福,卻沒有受不住的罪,這一夜過得好不艱難,總算是被三爺熬到頭了.”他也惦念著雁營裏的一眾兄弟,心裏翻翻滾滾的感慨萬端,也說不上是喜是憂,他伸了一個懶腰,收起洋槍和寸青短刀,張口吹熄了棺材上的蠟燭,隨後抱起那長面羅漢貓,叫上雁鈴兒,一腳踢開房門走到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