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告示牌上的一則通知說,上午十一點將會有一個簡短的宗教儀式;預計下午兩點可以離船登岸;請所有的乘客到事務長辦公室取他們的上岸證。

“H.M.,”麥克斯·馬休斯說,“你要在這艘船到岸前,告訴我們整個事情的經過。如果你不說的話,所有這些乘客,”他指的是關心此事的聽眾,“就會把你撕成碎片的。你明白嗎?”

“嚯嚯,”H.M.謙虛地說。

那個晴朗寒冷的星期天上午,所有的舷窗都打開了,H.M.坐在吸煙室的壁爐旁。他喝的還是他的舊愛,威士忌潘趣。麥克斯、瓦萊麗、胡佛、拉斯洛普、阿徹醫生、事務長還有三副,圍著他坐成一圈。

格裏斯沃爾德無動於衷地搖著頭。

“我還是無法理解這件事,”他表示,“年輕的肯沃爾西!並且我還是不明白他的把戲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覺得不公平。”

瓦萊麗猛地睜大了眼睛。

“你覺得不公平?”她叫道,“我才是那個應該覺得不公平的人。我告訴過你他寫給吉阿·貝夫人的那些信的全部內容!但是沒人肯相信我。我還看見他打扮成伯納的樣子,帶著那些信離開兇殺現場!但是沒人肯相信我。我毫不知情地特意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但你們都認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胡佛疑惑地嘟起嘴。

“啊,”他承認道,“可這家夥對我演了場戲,瞧吧。星期天晚上,我發誓有兩個人在漆黑的甲板上,而他只是朝一個穿扮好的假人開槍,然後再把它扔下船去。嗯?”

拉斯洛普一臉怒氣。

“他把我耍得更慘,”拉斯洛普說,“我幾乎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解開了這件事的真相。我一直跟你們說‘伯納’是個幽靈。我說過我們除了在吃飯的時間,幾乎都沒見過他,而吃飯的時候,他又是一個人坐一張桌子。即便如此,我們也只在照明的燈光下見過他。我說過(不是嘛,那時候?),這看上去很可笑,一名法國軍官在室內總戴著帽子。”

“嗯,”他說,“這是後來才想到的。星期天晚上,大家認為他被謀殺了的時候,我檢查了‘伯納’的客艙,但我沒注意到這點。即使不考慮制服跟防毒面具的問題,我也在為你剛剛提到的那些古怪莫明的地方而大傷腦筋。

“後來我們的朋友克魯伊申克提出來,伯納可能是法國情報局成員,那主要是因為伯納的那段關於某個女人是叛徒的長篇大論。但很明顯,這是無稽之談。所有像這樣在職的情報局成員,都是從正規部隊裏服過役,或正在服役的軍官裏挑選出來的。當過法國軍官的人,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穿這麽一身不對勁的制服。但這又引出了另一個叫人吃驚的想法:一個真正的法國男人會穿這麽一身制服嗎?

“記住,現在活著的每個法國男人年輕時都當過兵。難以想象,一個服了九個月兵役的家夥,會在後來忘記他必須行禮的那些星數?假如他從某個裁縫那裏定做一件上尉的制服,他會叫裁縫胡亂把條杠縫在肩上,而不是圍著袖口縫?就是從這兒開始,我對那個死人背後的秘密有了一種奇怪、強烈的感覺。

“看起來他可能根本不是法國人。克魯伊申克認為他會說英語,只不過這家夥不願讓別人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他不願讓別人知道?為什麽在公共場合他是如此羞於見人,或者羞於跟人說話?為什麽他總是戴著帽子?

“請注意,他是要幹某種卑鄙的勾當。他當著克魯伊申克和格裏斯沃爾德的面,表現得像要用那個墨水放多了的印油搞什麽把戲。當他們進屋時,他看上去“心很虛的樣子”;當他們離開時,他兩眼瞪得像魚眼,似乎他的計劃出岔子了。後來,當我坐著對甲板上的繩圈苦思冥想時,瓦萊麗·查佛德過來說,就在謀殺發生後,她看到伯納從吉阿·貝夫人的客艙裏出來……

“我已經斷定有人試圖在犯罪現場搞這個反向的,或者說正片底片型的偽造指紋的把戲。是誰呢?伯納?如果是的話,為什麽他後來又當著事務長跟三副的面,想用一個很明顯搞得一塌糊塗的印油取自己的指紋,好像他要另外偽造一套指紋似的?我問你們,為什麽?他先在吉阿·貝夫人的客艙裏偽造了他自己的指紋。接著,他又準備再偽造它們一遍,但他們制止了他,並用正常的方法取了他的指紋。

“為什麽呢?

“後來我記起了那些刮臉用具。

“太糟了,我太笨了。星期天晚上在伯納的客艙,剃刀和修面刷我都見過,但是我這老頭想的東西太多了,以致沒注意到:這家夥有一把折疊剃須刀,怎麽會既沒有磨石,也沒有磨剃刀的皮條,盡管我當時的確覺得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