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H.M.自有妙計

“不,”馬斯特斯悶聲道,“誰也不準離開房間。”

現在珍妮特·德溫特的尖叫是貨真價實的尖叫了,雖然沒用上多少肺活量,但那尖銳的嗓音極具穿透力,在場所有人猝不及防,齊刷刷嚇了一大跳。她驟然沖向門口卻被班克斯攔下時,才勉強收聲。隨之而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長著鷹勾鼻、頭發灰白的死者,往左側躺在椅子旁邊。他那棕色雨衣上沒有泥漬或水跡,只沾上了浸透外套後背的鮮血。眾人的目光都從死者移向桌面上那柄安放在手槍和染血手套之間的雙刃匕首。

本傑明·索亞踉踉蹌蹌地躲到離原來座位最遠的地方,又坐了下來。他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在水下憋了很久很久;可是,靜靜休整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擡起頭,露出焦慮而古怪的笑容。

“哎,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他對馬斯特斯說,聲調已恢復如初,“今晚你們可把我逼得走投無路了。一開始我以為你們會以謀殺基廷的罪名逮捕我;然後你們差點兒把我當成達特利一案的兇手。而那具死氣沉沉的東西從頭到尾都隱身於椅子的布罩底下。除了繳納所得稅有點問題,其他方面我可是一清二白啊。”

這個乏味的笑話反倒起了一定的效果。馬斯特斯冷酷而心滿意足地打量著他。

“一晚上的時間裏你也受夠了,”馬斯特斯說,“我們的目的就是要對你百般施壓,小子,”他神色自若,“不妨告訴你,我並沒有搜查證,但這個險值得一冒。本傑明·索亞:我以謀殺A.E.巴特利特的罪名逮捕你。我有義務告訴你,你所說的一切都將被記錄在案,並作為呈堂證供。”

“所以這就是那些套話嗎?”索亞好奇地望著他,仿佛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一個小問題上,像貓咪逗弄毛線球那樣反復把玩著,“記錄在案?我可聽說我們的證詞每每橫遭歪曲,而對你們不利的證據從來都被棄之不用。果然如此。”

“你沒聽懂我的話嗎?”馬斯特斯厲聲質問,異常不安,“索亞先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呃?噢,對,洗耳恭聽。”

被班克斯拉著胳膊站在門口的珍妮特·德溫特輕輕嘆了口氣,沉著地緊了緊肩上的天鵝絨披風。

“你們總算逮住他了,”她不帶一絲恨意,曼妙的嗓音仿佛來自遠方,儼然一位戲劇女主角,“只有一件事我決不能原諒。我決不能原諒你將那塊金絲桌布寄給我,本傑明,你親自把它寄給我,把臟水往我身上潑來—”

索亞高高昂起頭,恢復了理智。

“喂,德溫特太太,今晚我是唯一一個沒有為難你的人。你最好也別為難我。”他又對馬斯特斯說,“警督先生,不是我幹的。”

“現在你沒有義務進行陳述—”馬斯特斯說。

“哦,好好想想吧,”索亞不甘示弱,“你肯定不相信我,我也沒指望你相信我。但反正早晚都得說出來,我—沒—有—殺—他。容我請教,我為什麽要殺他?在這麽多人裏,為什麽我偏要殺巴特利特!”

“問得好,為什麽有人要殺他呢?如果殺他的不是你,又會是誰?”

“不知道。我把屍體藏了起來—對,對,這我承認;這一點隨你擺布。看來我也因此淪為兩起謀殺的同案犯了,一方面是達特利,另一方面是躺在地上的這個可憐人。然而,既然我已被以謀殺罪名逮捕—”

“你並未因謀殺罪名而被逮捕,孩子。”H.M.打斷他。

馬斯特斯驟然轉身:“喂,住口!怎麽回事?為什麽他沒被逮捕?如果—”

“我說他沒被捕,就是沒被捕,”H.M.突然大吼,班克斯一驚之下松開了德溫特太太的胳膊,“另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是他本就無罪。真他媽該死,馬斯特斯,你一整天都抱怨我像個老糊塗,罔顧你可憐巴巴一再祈求,始終昏昏欲睡。好吧,現在我醒了,一切歸我指揮。坐下。你,德溫特太太,聽我吩咐,回到你原來的座位上去。”他站在壁爐前,面朝眾人,“不,馬斯特斯,別移動屍體。把它留在原處最好。”

“既然如此,”馬斯特斯說,“總得給我一兩個理由吧。薩格登!”

“長官?”

“你仍然堅持原來的說法,今晚我們到達之前,進入這座房子的只有三個人?”

無數次回答過這個問題的薩格登嘴邊嘶嘶作響:“是的,長官,看到他們的不止我一個,問問其他人就知道了。他們—”

“不要頂嘴,小子。我們已經確認他們的身份分別是索亞先生、德溫特先生,以及八點十五分從側門潛入的神秘人。那個神秘人就是巴特利特,在這裏遇刺了……這一點你不否認吧,亨利爵士?”

“不。噢,不不。那是巴特利特,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