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個人偏見(第2/3頁)

“不過你似乎認為信是他寫的。我記得你在答話前猶豫了一會兒。”

“沒錯,但是如果同樣的問題再問我一次,我也不必再猶豫了。”

話一說完,我們兩人保持沉默,我在房間裏前前後後走了兩三回。

“這實在很怪異。”我邊說邊笑,盡量想拋開他的話所引起的怪力亂神的陰影,但是並沒有成功。

他低頭表示同意。

“我知道,我本人在大白天裏也很重實際,我和你一樣清楚,憑一個秘書的夢境就做出這樣證據薄弱的指控,實在有違常理。而我只是個辛勤工作、艱難度日的秘書而已。正因如此,我才保持緘默。不過,雷蒙德先生,”他細長的手緊張地落在我的手臂上,幾乎產生電擊效果,“如果能讓殺害利文沃茲先生的兇手承認犯案,相信我,他一定是出現在我夢境裏的那個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我也相信了他的敘述。這時候一陣混雜著如釋重負與心痛的感覺傳遍全身,因為我想起埃莉諾有可能就此洗清涉案嫌疑,卻又因此得到新的羞辱,並陷入傷痛的深淵。

“他現在逍遙法外,”秘書仿佛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他甚至膽敢進入被他侵犯的兇宅。不過法網恢恢,遲早會有線索曝光的,你也會獲得靈敏的預感,就像我的預感一樣有它存在的意義。‘特魯曼,特魯曼,特魯曼’的呼聲,不只是大腦在亢奮時發出的無意義的話語,那個呼聲本身代表了正義〔4〕,希望人們注意到真正有罪的人。”

我很困惑地看著他。他知道警方已經開始追查克拉弗林了嗎?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他並不知情,然而我感覺得到他很想知道。

“你倒是深信不疑,”我說,“不過,你絕對會失望的。就我們所知,克拉弗林先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從桌上拿起帽子。

“我並沒有指控他的意思,我甚至不想再提到他的名字。雷蒙德先生,我並不傻。昨天晚上很不幸向你透露出心中的秘密,因此特地向你明明白白地解釋緣由。我相信你會對我的話加以保密,我也希望你可以體諒我在目前情況下做出的言行舉止。”

他伸出手來。

“那還用說。”

我和他握手。隨後,我突然沖動地想測試他所言的真實性,詢問他有沒有辦法證實做夢的時刻是在命案之前,而非命案之後。

“我沒有辦法證明,先生。我自己知道,做夢的時間是在利文沃茲先生去世的前一晚,但是我無法證明。”

“隔天早上也沒有向其他人提起?”

“哦,沒有,先生。我壓根兒沒有想到。”

“不過,那場夢一定對你產生了不小的影響,讓你無法工作——”

“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影響到我工作的情緒。”他的回答帶有譏諷的語氣。

“我相信你,”因為我想起他過去幾天辛勤工作的模樣,“不過你前一個晚上不愉快的經歷,一定至少會留下一點跡象。你難道記不起來第二天早上有沒有人說你氣色怎樣?”

“利文沃茲先生大概說過吧。其他人都不太可能注意到。”他的音調帶有感傷的意味,而我說話的口氣也軟化了。

“我今天晚上不會過去,哈韋爾先生。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過去。我有些私事要處理,沒有辦法和利文沃茲小姐見面。沒有我的協助,希望你也能持續進行工作,除非你能把工作帶來這裏——”

“我可以。”

“那麽,我明天晚上會等你來。”

“好的,先生。”他正要離去時,突然又想起什麽事。“先生,”他說,“我們都不願回到這個話題,但我對這號人物感到好奇,能不能將你對他的了解告訴我?你相信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雷蒙德先生,你認識他嗎?”

“我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住哪裏。”

“他住哪裏?”

“倫敦。他是英國人。”

“啊!”他自言自語,口氣有點奇怪。

“怎麽了?”

他咬咬嘴唇往下看,然後擡頭,最後將視線鎖定在我眼睛上,並加重語氣說:“只是驚嘆語,先生,我吃了一驚。”

“吃了一驚?”

“沒錯。你說他是英國人。利文沃茲先生對英國人最為厭惡。討厭英國人是他最明顯的怪癖之一。如果他由得了自己的話,他絕對不希望別人介紹英國人給他認識。”

現在輪到我沉思了。

“你知道嗎?”秘書繼續說道,“利文沃茲先生總會將個人偏見發揮到極致。他對英國人的痛恨幾近瘋狂。要是早知道我剛才提到的那封信是英國人寫的,我懷疑他絕不會拆開看的。他常說,寧願看到自己的女兒死去,也不要見到她們其中之一嫁給英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