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菲力克斯新的陳述

第二天,克林頓巧施手段,從警方得到了有關本案的所有資料。他埋首於這些案卷當中,當他想起要去見他的委托人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克林頓發現,菲力克斯兩手支著頭坐在那裏,面色凝重。一會兒後,交談觸及到了問題的核心。

“菲力克斯先生!”克林頓說,“關於這個不幸的事件,請你詳詳細細地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即使是你認為無關緊要的也不要忽視了,好嗎——這是我認為很重要的——在你現在的狀況,要是隱藏了某些事實,就等於自殺。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從我這兒流走出去。你要是犯了什麽錯,或是做下了什麽愚蠢之事,甚至犯了罪,原諒我直言不諱,犯了現在加在頭上的罪責,你都要據實相告。否則,我就會瞎子牽瞎子,最後只好大家一起倒下了。”

菲力克斯站了起來:“我會的,克林頓先生。我不會隱瞞的。不過,在詳細講述之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說清楚了。”他將手舉了起來,“在全能的上帝面前發誓,我是絕對清白無辜的!”接著,他重又坐了下來,“我不問你是否相信我,等一下你就會全都知道了。現在我只想將這事情從頭說過。我敢保證,我同這件令人惡心的事情沒有任何關系。”

“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心態,菲力克斯先生。”律師為委托人的誠摯所打動。

菲力克斯先生天性裏善於溝通。他有條不紊地向克林頓講述著所有的事實。律師的心整個被他的話吸引住了。

“我不知該從哪裏開始。”他說,“最初,跟這樁案件有直接關系的可能是,我在巴黎的多瓦森德咖啡館的聚會。關於這件事情,我想有必要先說說它的來歷,以及一個法國人為什麽要住在英國的原因。只有這樣,你才會明白我怎麽會和以前認識的可憐的雅內特有聯系。你說呢,克林頓先生?”

這些有必要說嗎!克林頓心裏想。他認為,菲力克斯同那個被謀殺的女士以前就認識並不是一件好事。從整個事情來看,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嘴上卻說:“當然,這是絕對不能忽略的!”

“正如我前邊說的,我是法國人。從小就喜歡繪畫,老師也說我很有天分。我很早就去了巴黎,進了多凡的畫室習畫。一學就好幾年。此間,我都是住在一家小旅館裏。我的雙親都已過世。作為獨子,我繼承了全部遺產。雖不是那麽豐盛,卻也能讓我衣食無憂。

“在我習畫的同學裏,有一個叫皮耶,他小我四歲。他非常講究,富有魅力。我們感情很好,住在一起。但他的畫畫並不好,很快就厭倦了,整天沉浸在聚餐會及紙牌裏,再也無法安心習畫了。有一天,他告訴我說,他對畫畫不感興趣了,想朝經商路上去,我並不驚訝。他好像依靠父親的老朋友,在他的一家專營葡萄酒出口的公司謀得了一個職位。他決定去那兒上班。

“他離開巴黎前的一兩個月,帶了他的表妹雅內特來畫室習畫。他們倆看起來就像是親兄妹,感情非常好。聽皮耶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英國人常說的那樣是‘好朋友’。克林頓先生,我馬上要說的就是波瓦拉夫人,那位不幸的年輕少婦了。

“她是絕世美女。我第一次見她時,心中嘆為觀止。可以說由於命運的安排,我們在一起習畫,呆在一起的時間自然就多了。很快,我們對彼此的畫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知不覺中,我已在心裏開始暗戀她了。她雖然不致讓我失望,但她對任何人都很親切。我沒有采取過任何特別的行動,以求她對我特別對待一些。當我終於鼓足勇氣向她求婚而得到她的應允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那麽幸運。

“我想我必須跟他的父親親自談談。他的父親出身於名門世家,並深以自己的門第為傲。雖然算不得是富豪之家,生活卻是非常優裕。在當地的社交圈子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領頭人物。這件事對於別人來說,並不顯得那麽的難於啟齒,但對像我這樣的兩袖清風的人來說,卻是要受著煉獄般的煎熬了。我的預感很靠譜。他對我的造訪表示了最熱烈的歡迎,但對我的求婚卻予以無情的拒絕。他說雅內特年紀輕輕,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了解自己的感情需求。他作為父親,必須為女兒的將來考慮。他還拐彎抹角地暗示,像我這種身份和地位、家徒四壁的人,想要同他們那種有著古老傳統和輝煌門第的家庭聯姻,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不用說這個決定對我們的影響。最初,雅內特還能對她父親予以反抗,但最後不得不屈從於他父親的淫威,不再來畫室了,轉而住到法國南部她的伯母家裏去了。我雖然一直住在巴黎,但沒有了她的巴黎,我卻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去了倫敦,到了一家廣告公司工作。公司付給我的酬勞,再加上我在業余時間為《拳擊》雜志和一些報紙畫的插圖所得,便有了一千多鎊的年收入了。我實現了多年來的夢想,買下了一棟小別墅。為了上班方便,我又買了一輛雙人座的汽車。別墅就是現在住的聖馬羅山莊。住了進去後,我請了一位上了年紀的管家,開始了我的單身生活。我將頂樓的一部分改成了畫室,將很早以前就在心中構思好的畫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