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走近謎底

整個世界呈現出一派清新的淡綠色,暴風雨過後,風溫柔而涼爽。我在大英帝國殖民地旅館的房頂穿行著,跳過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水坑。房頂連著外用樓梯,而樓梯和中央鐵塔的平底塔樓相通。從這兒爬上塔樓不成問題,可事情卻不是那麽簡單。

邁爾·蘭斯基住在六樓的套間裏,那是個六層塔樓,也是整個大廈軸心位置的一個樓頂房間。很快,我直接爬到那個套間的頂上。套間左邊有一個面朝大海的走廊;右邊是一個巨大的哥倫比亞式的壁龕,突出來的部分比屋頂還要高許多。套間天花板上的電燈就像車夫的大燈一樣,足有五百瓦,發出一股淡綠色的光。

我踮起腳來,估量著:我可以穿過走廊的陽台看到六樓。蘭斯基的陽台大約有十五英尺寬,如果我想從哥倫比亞式壁龕突出的地方跳下,就算不摔斷腿兒,也不能保證準確無誤地跳到蘭斯基的陽台上,更可能會掉到一樓咖啡館的門廊上。這是個星期六的晚上,除了我的忙亂,一切都很平靜。還不到十一點,由於暴風雨來得早,人們都不得不留在家裏或旅館裏。樓下,幾對夫婦站在那裏觀賞著難以平靜的大海和在風中搖曳的棕櫚樹。他們竭力避免踩在水坑裏,也躲閃著偶爾掉下來的樹枝。大約在我身體六英尺以下,陽台上有一個懸掛物,可還不到一英尺寬。我從口袋裏拿出六支煙中的一支,這些煙是我向那個英國人要來的,用的火柴是我在檢查蘭斯基房間時找到的。當我來到六樓時,在套間門口站著一個粗壯的麻子臉的守衛,他穿著深淺兩種顏色相間的藍衣服,坐在一張很小的折疊椅上,在讀《圓圈》雜志。我走過他身邊,走上了通往頂樓房間的樓梯。

現在我靠著頂樓的墻壁抽煙,這是一種沖鼻而又略帶苦味的雪茄。我的白亞麻套裝在燈光的襯托下變成了綠色,那支九毫米口徑的槍夾在我胳膊下的槍套裏,馬夾敞著懷兒。我可以找到繩子……在附近盡是船,這麽做一點兒也不難……我可以把它系在大燈的底座上,然後……

算了,去它的吧。

我扔下煙頭,它掉到了水坑裏,嘶嘶直響。我爬到塔樓正面,然後我的手抓緊上面的邊緣,彎著手腕,而我的腳在下面亂動,尋找著支點。我不敢冒險跳下去:寬度不能保證讓我平衡。我的左下方是那個壁龕,它很隱蔽,有復雜的洛可可式花紋。我先不管左手,而讓身體的每塊肌肉都支持我的右手伸向壁龕,就像個瞎子找電燈開關,直到我抓緊一處花紋並借之向上爬。右手抓住之後,我身體向左歪,左手又努力尋找用力點。我的腳一下踩住了一個突出物——不僅可以支持腳趾,整個腳都可放下。我把腳放上去,至少我在這個可惡的壁龕上找到有用的東西了。然後我伸出左手試圖再抓住一些花紋之類的東西,抓到了之後,腳也踩在了實地上,我的身體平衡了。然後我跳到了下面的陽台上。

陽台上的積水使我滑了一下,跌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可是我很快便爬了起來。我把槍從省下拿出來,抓在手裏。這時門開了,一個體形彪悍、戴著草帽、穿熱帶風情襯衫的保鏢向外張望著,手裏沒有拿家夥,他可能以為外面是樹枝墜地了。

他臉上愚蠢又驚愕的表情還未及消失,我的槍已抵在了他腹部。事實上,他還沒來得及掏他的槍,我就把他的槍別在自己腰上了_

“不許後退,”我說,“高舉雙手。”

“看看是什麽掉下來了。”一個深沉堅定的聲音說。

邁爾·蘭斯基悠閑地坐在沙發上,蹺著腿;哈羅德·克裏斯蒂在他對面,坐在一個舒適的扶手椅中。蘭斯基穿著淺藍色運動襯衫和深藍色寬松褲,趿著拖鞋,穿著短襪,面含微笑,看上去他對我的出現並不覺得有趣。

克裏斯蒂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淡黃色亞麻西服,系著紅領結,目瞪口呆,神情沮喪,眼睛睜得大大的,還不停地眨著。他比我第一次見他時好像老了十歲,而那次不過就是不久前在西苑。他的皮膚極為松弛,臉上的贅肉好似另一件皺巴巴的西服。

他倆中間擺著一張咖啡桌,上面放著一個公文包,我猜是克裏斯蒂的。他們的左邊有一個儲存豐富的酒櫃,右邊是一張雙人床。除了保鏢和我,就是他們倆了,沒有別人。

我沒理會蘭斯基,克裏斯蒂也顧不上他了,急切地問我:“你怎麽會在這裏?黑勒,你到底在幹什麽?”

“讓你在大廳的那個朋友也進來,”我對保鏢說,“告訴他黑勒先生想和他談談。”

他點了點頭。

“邁爾,”我說,“別對他使眼色,否則我將把這裏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