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放縱時刻(第2/5頁)

“墻那邊?”

“在格蘭特鎮,一座混凝土墻把我們這些淺棕色人種和黑人分開了。”

“我想,你和你的親屬們的社會地位在拿騷要相對高一點兒了?”她點了點頭,“我們有一座可愛的房子,是兩層樓,雖然不通電,沒有自來水,不像在西苑生活那樣舒服,但對我們來說已經太好了。”

“你說你有一個弟弟.你希望他能出國讀大學?”“我還有兩個姐妹,一個比我大,一個比我小。瑪貝爾已經結婚了,在草編物市場工作;米麗在大英帝國殖民地旅館當女仆。”

“我想見見她們。”

她笑了,低下頭吃東西。不知何故,盡管她很坦率,也很開誠布公,但我知道,我和她的親屬見面還沒有被她提上日程。

我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主菜,胃已經飽飽的了。看著正細嚼慢咽的她,對她坦誠地向我描述她自己非常感動。她和我是多麽親近呀。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對她說,“我正在一個叫做瓜達爾卡納爾島的小島上。”

她擡起了頭,“我曾在報紙上看到過那個地方,你是一個軍人嗎?”

“一個海軍陸戰隊員。在一次巡邏中,我和部隊失去了聯絡,我們和日本人已經打了整整一天一夜。一枚炮彈落在了我們棲身的山洞外的沙灘上,我的一些戰友當場死去了,而所有活下來的人都受傷了。這不只是身體上的傷害,你明白嗎?”

她莊嚴地點了點頭,“瓜達爾卡納爾和我們這裏差不多,也是一個熱帶小島。”

“是的”她從未笑得這麽輕柔,“那裏的沙灘蟹也和這裏一樣。”

我也笑了,敲著我吃得空空如也的盤子,“它跑過的樣子就像一只分了許多手指節的棒球手套。”

“可你現在已經吃掉了它——你的敵人。”

我握住了她的手,說:“這得感謝你。”

她的手就像她的笑容一樣溫暖。

“現在該上飯後甜點了。”她走到烤箱那兒,戴上了一副廚房專用的手套,從烤箱裏拿出了甜點,放到了兩個特大號的裝著奶油凍的杯子裏。很快,塗抹著乳白色奶油的栗色甜點就端到了我面前。婆娑的、熱騰騰的蒸汽就像一個舞蹈著的阿拉伯少女那樣誘惑著我。我用勺子撥開上面的奶油,一種乳白色的液體從奶油凍裏流了出來。

“是椰子汁。”她愉快地說,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很得意,“小心點兒,很燙。”

確實很燙,但它看起來實在太妙了。不過,我現在只能聞聞,它是那麽甜潤.帶著椰子、香蕉、橘子和朗姆酒的味道。

“我用黃鳥做的。”她輕輕地聞了一下說。

“這裏面還有鳥嗎?”

她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沒有!黃鳥是一種飲料,裏面有香蕉汁、橘子水,再加三倍的法國無味酒和朗姆酒。我在奶油凍裏放了一些。”

“你真的在西苑不做飯嗎?”

“當然,廚師做得比我好多了,但她及不上我媽媽。”

飯後,我們坐在她門前的台階上,看大海的潮水湧動,一波一波地微微發亮。我們坐得很近,但卻沒有挨上。在明澈的深藍色天空上,月亮顯得那麽不真實,好像坐著女巫的掃帚就能輕易到達。今晚只有幾顆星星注視著我們。遠方的地平線似乎沒有盡頭,無數的巴哈馬島嶼灑落其間,無數的海灘也會像我們正面對的這個海灘一樣,在今晚的月光下呈現出可愛的象牙色。但不知為什麽,對我來說,無論何時何地,這個海灘都是唯一的。

“你知道,內森,有件事讓我感到很煩惱……”

“噢?是我的行為或語言冒犯你了嗎?”

“不!是關於哈利先生的一些事。”

她盯著自己的膝蓋,那件藍、白格的裙子灑落到地上,自然地展開著,像一塊桌布。我想,今天晚上她去浴室時一定得洗衣服了。

“哈利先生在死前一個月或更早些,看起來有點兒古怪。”

“古怪?怎麽古怪?”

“他總是很警惕,好像對什麽東西非常恐懼。”

我笑了,“警惕?他把房間所有的門窗都敞開著。”

“這我知道。但我感覺他以前從未像那個時候那樣充滿了警惕。”

“舉個例子好嗎?”

她嘆了口氣,慢慢地搖了搖頭,努力地思索著,脖子上的木珠項鏈輕輕地發出了音樂般的聲響,“一天晚上,他在一個房間裏睡覺。第二天晚上,就換另一個房間。下一個晚上又到另一個房間裏。總是在不同的房間睡覺。”

“哦,這可能是偶然的。我不覺得這就意味著他很警惕。”

“也許吧,可他總在枕邊放一把槍——這難道還不意味著是很警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