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取證

“四十七分鐘。”加登說。

我們站在我住的大英帝國殖民地旅館的陽台上,看著腳下那只大玻璃煙灰缸內燃燒的兩塊布片。我們好像在進行一種神秘的宗教儀式。黑蒙蒙的煙婆娑著上升,幸而那刺鼻的氣味被早晨清新的風吹淡了。我們浸在火炭中的那些從西苑拿來的床單,已被熏得焦黑了。

“如果哈利先生的床被燒到如此程度,最少也要四十七分鐘。”我說。

“嗯,我建議,我們把其他樣品浸泡到另外一些可燃的物質中,像煤油、汽油,看看它們和木炭燃燒的速度有什麽區別。”

林道普上校十分慷慨地為我們提供了許多床單的布片,這是哈利先生臥室內另一張沒有住人的床上的布片。

“我要找一個專家來幫我們做這件事,”我說,“或者把其余的布片郵到芝加哥去做個鑒定,為我們的實驗做一個證明,那就是說兇手、或者兇手們是用了大大超過四十七分鐘的時間來殺害哈利先生的。”

“沒必要。”加登搖了搖頭說,“兇手在離開兇案現場時,恐怕早已把火點著了。”

“可在他的屍體被搬到床上,睡衣被燒化之前,是不可能沾上羽毛的。也就是說,在哈利先生被放到床上之前,床單已被燒碎了!”

“確實是這樣。”他確定地說,用一只手做著手勢,“所以我們認為這場謀殺決不可能在四十七分鐘之內完成。”

“非常正確,這個兇手,或者說是兇手們非常從容。”

“我同意你的看法。”加登點了點頭說。

他依然看起來和巴哈馬格格不人,穿著西式的暗綠色襯衫,系著西班牙風格的領帶,下穿一條斜紋棉布褲。這與白色的海灘和藍綠色的大海極不相稱。

“可我認為那不是煤油,也不是汽油。”我說,順手拿起了煙灰缸,撣進一大段煙灰。“那可能是先被酒精浸泡了的某種物質……”

“為什麽這麽說呢?內特。”

我曾從浴室端了一盆水潑在那些問燒的灰燼上,卻響起了一陣噬噬的聲音,冒出了一股白煙。“厄爾,你以前看見過煤油燃燒嗎?如果那張床被澆上了煤油,火苗會竄到八、九英尺高。”

加登的手指打了個響說:“那天花板就會被燒得焦黑了!”

我把煙灰缸沖洗幹凈說:“或者說那間房子的地板也會燒得一塌糊塗。好了,我們是開誰的車走好呢?是開德·瑪瑞尼的那輛,還是你租的那輛呢?”

他露齒一笑,說:“讓我這個第三等級的人為你開車吧。”

“我沒這個意思。”我說。可我還是讓加登開車了,我則掌握時間。我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德·瑪瑞尼在維多利亞大街上的那座房子。我做領航員的角色,為加登指路。

那輛林肯正停在車道上。

“似乎南希在家呢。”我說。

“我們需要進去打個招呼嗎?”

“你想進去嗎?”我知道加登有談話的愛好,馬上說,“還是往前開吧。”

加登開著租來的車返回了維多利亞大街,又開到了繁華的海濱大道上——我掌握住了時間。

“德·瑪瑞尼離開家,開車送那兩位空軍飛行員的妻子回家,”我說,“把兩位女士送到哈博德別墅時,是大約一點鐘左右。他聲稱他沿原路.經海濱大道回家。到家時,他把自己那輛停在車道上的備用轎車推到了草坪上,以便把林肯開到車庫裏。然後,他從外用樓梯走到車庫上的客房,敲了敲門,便進去和他的朋友喬治·德·威斯德勒聊天,表示願意把喬治的十六歲的女友白蒂·羅伯特小姐送回家。”

“十六歲?”

“是呀,那是個金發碧眼的甜心,發育得好極了,體形很飽滿。”

加登沖我皺了皺眉。在海濱大道上,我們被一輛四輪遊覽馬車擋在了後面,馬蹄的噠噠聲、鈴鐺刺耳的聲響都讓人心煩。“德·威斯德勒是誰?”

“另一個毛裏求斯公民。他是德·瑪瑞尼的堂兄,也是個花花公子,家裏好像很有錢,有一個蔗糖種植園,或是其他什麽產業。他使用侯爵的稱號,和弗來迪一樣,用這個假稱號騙人卻毫不羞愧。聽黑格斯說,伯爵、侯爵還有伯爵的第一位妻子,相互之間弄得不明不白,聲名狼藉,而這最終導致了伯爵婚姻的失敗。可奇怪的是這卻沒有影響兩個男人的友誼。”

“多麽牢不可分的友誼呀!”加登說。他的表情好像是剛剛吐出了一粒果核,而那果子,則是酸溜溜的。

“德·瑪瑞尼從外用樓梯上下來,穿過走廊,然後回到房間裏就寢。”

“他的仆人們還在嗎?”

“在。”我說,“他們說的和瑪瑞尼說的相符。”

“他們住在瑪瑞尼的房子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