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能就是歐洛克的同夥為他設的陷阱。”

“即便如此,但奇蘭說特雷諾聽完對方的電話後,似乎顯得非常高興,我的理解是,他剛接到了一個滿意的答復。”

“答復什麽?”

“一個要求。是確定了確實存在一個畸形胎兒以後所提出的要求。”

“但他在兩個電話中間並沒有撥打任何電話。”

“他不一定非打電話不可,不是可以發短信麽?”

在格拉格發表任何評論之前,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哪位?……什麽……你是說部長?”他撇了我一眼,似乎在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然後,他到屋外接著打電話。

我問自己究竟是什麽使我改變了“奇蘭是兇手”的觀點?主要是直覺。但是還有幾條是格拉格明顯忽視的自相矛盾的證據,例如,他自己以前在描述“金發姑娘”的略圖時說:該圖出自另一個人之手,而非特雷諾自己所畫;另外,畫的是一個圓形物品的一部分,而且特雷諾對骨雕的奚落暗示:“金發姑娘”可能要比她的“醜妹妹”強千倍萬倍。而且,我想特雷諾這種人一定會在美和金錢價值之間畫等號,因此,我還相信:“金發姑娘”是一只金質文物。

顯然,是費茨吉本給當地警局打了電話。一輛警車開到房子門口,奇蘭從客廳出來,耷拉著腦袋,與偵探銬在一起。意識到我在場,他便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我。“我可能是個小偷,依蘭,但我並不是殺人兇手。我求求你告訴他們,我不是殺人兇手。”

費茨吉本把他推到兩個穿制服的警察身邊,他們向敞開的車門走去。格拉格在門外來回踱著步,他仍在打電話。

我感到萬幸的是母親沒有親眼目睹剛才這一幕,因為她……噢,見鬼!理查德和格萊塔的航班已經到了至少兩個小時了。他們隨時可能會到。

警車開走了。我看到奇蘭坐在後排座上,臉色蒼白。他被夾在費茨吉本和另外一名穿制服的警察之間,兩眼直盯著前方。他被嚇壞了。

格拉格回到廳裏——我這才意識到廳裏幾乎和外面一樣冷。我渾身發抖,他一進來,我就開始關門。但他的意思是馬上就要離開。

“……好吧,跟我保持聯系。有什麽消息盡快通知我。”他收起電話。“德雷克·霍德受了重傷。”

“怎麽回事?”

“有人往汽車擋風玻璃上扔了一塊磚頭。似乎是那種隨機犯罪。看來,霍德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方。”

“出事地點?”

“位於卓吉達和多諾之間。”

“而且他們確信他不是故意犯罪的受害人?”

格拉格的小胡子挑了一下。“目前看來還不是。”

“我想部長們都配有專職司機。”

“當然。但是我們所有的人經常喜歡自己開車。”

“那就是說你無法對他進行盤問了。真奇怪,你說呢?”

“只要他能講話,我就會問他一些問題。同時,我得確保歐洛克明天上午出庭受審,有好多文件需要準備。今晚上又得熬夜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不要對奇蘭太厲害了。”我說,隨著他來到門口的台階上。“我想他只是……太虛弱。”

我關上門,回到客廳。我經過格拉格剛才用腦袋輕輕磕碰的那個鏡框,發現它已經有點傾斜了。那是一幅碳筆畫:一座鄉村教堂籠罩在白雪之中,時間是1896年,簽字人為皮特·亨特。我開始接受這位才華橫溢的人為我的曾外祖父。

那幅畫描述的是教堂冬景,教堂矗立在山坡上,顯得孤零零的。積雪之上,隱隱約約地露出幾塊墓碑。我小時候,這幅畫就曾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當我把它扶正的時候,才發現這麽多年來,我從未認真地看過這幅畫。一旦你對某件事情的情感反應已成定格,就很難忘懷。回首往事,這幅畫曾讓我有過一些復雜的感覺,一種安詳的感覺,我當時認為,死者長眠於地下,要比蓋著雪被更為溫馨舒適——卻擔心一旦冰雪消融,水流到地下,會驚擾他們。可是如今,兒時的回憶卻演變成一種不祥之兆,類似於我在貝蒂鎮的那種預感:這些景象——水、教堂、長眠者地下的墓穴——就像是占蔔撲克,如果理解得當,就可以預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