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5頁)

“問題恰恰就在這兒,我也拿不出合理的解釋。”我起身要走。“恐怕我得走了。但是我要見的這個人可能會給我提供一些有關紐格蘭奇修道院的答案。我再找機會向你通報我了解到的其他情況。”

格拉格直皺眉頭。“我給你的忠告仍然有效。”他收起記事本,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我這才意識到他來我家以後連一根煙都沒抽。

我送他到門口。“那是一位年邁的婦人,對我不會構成什麽威脅的。”

“還是不可以掉以輕心。”他說。

目送格拉格駕車離開後,我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手袋、鑰匙和手機。我把腦袋探進辦公室,告訴派吉我不回來了。但從我坐進車裏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幹擾我的條理性。我是那種自相矛盾的人,有的事情我可以做得有條不紊,而有的卻做得不盡人意——我的辦公桌簡直是不可救藥,我的內衣抽屜雜亂無章。但是,不管整潔與否,我都清楚每件東西應處的位置。就在剛過去的幾分鐘的時間裏,我看見和聽見什麽東西有點不對勁,一個刺耳的音符,一種不適宜的東西。我在頭腦中留出空白,目的是讓它主動出來,坦白承認,但是,結果卻事與願違。毫無疑問,它會撿我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突然冒出來。

我接上弗蘭的時候,3點剛過。天光過早地黯淡下來,街上華燈初上。冰淩從弗蘭家的屋檐上垂下來,圍繞在門窗上的五顏六色的彩燈在有規律地跳動著,花園門口的雪人和聖誕老人也在閃爍著。光明傲視著黑暗。

療養院與我父親所在的護理中心有幾分相似——中央空調開到最大,休息室裏的電視音量擰到最大。盡管弗蘭告訴過我,許多病人患有耳聾或體溫過低,我仍然認為對別人來講,這地方如同煉獄。

我們穿過休息室,看見震耳欲聾的電視機前,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名年邁的男女,一個個看上去被暖氣蒸得昏昏欲睡。走廊左側是臥室,右側是護士站、淋浴房、廁所和儲藏室。弗蘭敲敲走廊盡頭的臥室門,舉起一根手指,示意我稍等片刻,她走進去了。我可以聽見她說話的聲音,然後,她探出腦袋,招手讓我進去。“我剛剛讓她坐起來,告訴她你是我的朋友,讓她別擔心。”她對我耳語道。

加百利修女的臉色看上去就像一塊未經烘烤的茶點。她的頭發就像是幾縷羊毛,漫不經心地貼在頭上。她穿著一身淡藍色的法蘭絨棉睡衣,用幾個枕頭支撐著身體。她骨瘦如柴的雙手緊緊地抓著羽絨被,被子下面瘦弱的身體幾乎沒有什麽分量。

“這是我的朋友依蘭。”弗蘭示意我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房間裏面的另外一件家具就是一只床頭櫃,上面擺著一只橢圓形的鐘表。弗蘭告訴我療養院不允許加百利修女看電視或者聽收音機,因為那樣會使她變得興奮,然後她就會沖著別人大聲地嚷嚷。我給她帶來一份小禮物——一盆紫色的風信子。我把花擺到床頭櫃上。

“依蘭,這是加百利修女。我不打擾了,你們倆聊聊吧。”弗蘭臨出門時對我耳語,“如果需要我,我就在走廊那頭的護士站。”

我坐在直背靠椅上,望著她那雙比洗退色的藍睡衣還要蒼白的眼睛。“謝謝您同意見我,加百利修女。”一縷風信子的花香飄過來,讓我想到了家。

加百利修女舉起一根手指表示感謝並開始講話。在她努力說話時,失去光澤的嘴唇翕動著,皺紋更明顯了,就像手風琴上的褶皺。我什麽也聽不見,只好身體前傾,離她更近些。

她不知從哪裏獲得了力量,聲音沙啞,像是烏鴉的叫聲。她的舌頭在嘴裏進進出出。“是養蜂人,是嗎?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不是就想讓我跟你講講養蜂人的事嗎?”

就好像是某種力量控制了加百利修女的身體,借她的身體講話。弗蘭從未跟我提起過這位老修女還懂降神術。我的大腦瘋狂地運轉著,拼命想聽懂她在說什麽。與此同時,加百利修女向我證實:“在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之前,我們被稱為養蜂人。”

“是因為你們的穿著打扮嗎?”

“應該說是面紗,一直到下巴。這是公元3世紀時一個殉教者的頭飾。來自於地下墓穴的一副繪畫。這是教皇亞得良建議的……我們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