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人走下一段逼仄的樓梯,樓梯旁邊就是由馬廄改造成的大客廳。房間的墻壁故意做成粗糙的灰泥感,上面掛著很多蝕刻版畫和木雕藝術品。屋裏坐著兩個人。

一位是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深色皮膚,模樣精幹,坐在壁爐邊的椅子上,伸出手取暖。另一位看起來老一些,身材豐滿,手裏拿著個網兜,兩個男人走進房間時,她正喘著粗氣說話。

“……就像我說的那樣,小姐,我一轉身,差點兒摔倒。再想想今天早上——”

“可以了,皮爾斯太太。”年輕女人打斷了她的話,“我想這兩位應該是警官先生。”

“您是普倫德萊斯小姐?”賈普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屋裏走。

“是的。”年輕女人點了點頭,“這位是皮爾斯太太,她每天來這裏工作。”

無法壓抑自己的皮爾斯太太繼續說起剛才被打斷的話。

“就像我剛才和普倫德萊斯小姐說的,今天早上我姐姐路易莎·莫德急病發作,身邊只有我一個人能照顧她,我想著畢竟血濃於水嘛,而且我覺得艾倫夫人不會介意的,盡管我不想讓她失望——”

賈普果斷地打斷了皮爾斯太太。

“確實如此,皮爾斯太太。接下來你可能需要和詹姆森警督一起到廚房去錄一份簡單的口供。”

打發走就連在去錄口供的路上都纏著詹姆森警督喋喋不休說個沒完的皮爾斯太太,賈普警督的注意力終於可以重新回到普倫德萊斯小姐身上。

“我是賈普警督。普倫德萊斯小姐,現在,我需要你把一切你所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我。”

“沒問題。我們從哪裏說起?”

普倫德萊斯小姐的鎮定自若著實讓人佩服。除了舉止稍顯僵硬,賈普找不到任何悲痛或是受到驚嚇的痕跡。

“你今天早上幾點回來的?”

“我想是十點半之前。皮爾斯太太這個騙子,竟然還沒來,正好讓我逮到——”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嗎?”

簡·普倫德萊斯聳了聳肩。

“一周大概有兩次吧,要麽十二點才到要麽根本就不來了。她應該九點鐘就到的。但實際上,就像我說的,一周裏她會有兩次‘頭暈不舒服’,或者家裏什麽人又生病了。小時工都是這樣的,時不時就放你的鴿子。不過她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她在這裏工作很久了嗎?”

“剛過一個月。前一個因為手腳不幹凈被趕走了。”

“請繼續,普倫德萊斯小姐。”

“我付好出租車的錢就提著箱子進屋了,找了半天皮爾斯太太都沒見到她,於是就上樓回自己的房間了。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對面找芭芭拉——艾倫夫人——發現她鎖著門。我輕輕拉了拉門把手,又敲了幾下門,但是都沒聽到什麽動靜。於是我就下樓打電話報警了。”

“等等!”波洛突然發問,“你當時為什麽不試著把門撞開呢?你可以到外面巷子裏找幾個司機來幫忙的,不是嗎?”

普倫德萊斯小姐將那雙冷酷的灰綠色眼睛瞥向波洛,迅速地打量了對方一遍,像是在做評判。

“不,我沒想過那樣做。我認為碰到麻煩應該報警才對。”

“也就是說,你當時就認為——恕我直言,小姐——房間裏出了什麽事?”

“當然。”

“就因為你敲了幾下門卻沒得到任何回應嗎?也有可能是您的朋友吃了安眠藥睡得太沉之類的——”

“她從不吃安眠藥。”普倫德萊斯小姐立刻說。

“有沒有可能是她出去了,鎖了門?”

“她幹嗎要鎖門呢?再說了,她出門的話一定會給我留話的。”

“也就是說……她沒有留下任何消息?你確定什麽都沒有嗎?”

“當然確定。要是有的話,我肯定馬上就看到了。”

普倫德萊斯小姐的語氣越發針鋒相對。

“普倫德萊斯小姐,你有沒有試過從鑰匙孔往裏面看一看?”賈普問道。

“沒有。”簡·普倫德萊斯若有所思地說,“我從沒想過。不過就算我那麽幹了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不是嗎?鑰匙孔裏應該插著鑰匙呢。”

普倫德萊斯小姐目露探尋之色,張大了無辜的大眼睛,與賈普警督視線相接。波洛突然兀自笑了起來。

“當然,你做得沒錯,普倫德萊斯小姐。”賈普說,“不過我猜你一定想不通你的朋友竟然會自殺吧?”

“哦,是的。”

“她之前有沒有看上去很焦慮,或者表現出壓力很大的樣子?”

一陣沉默。普倫德萊斯小姐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給出回答。

“沒有。”

“你知不知道她有一把手槍?”

簡·普倫德萊斯點了點頭。

“知道,在印度的時候她拿出來過。平時她就把槍放在她房間的一個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