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哈卡斯特探長看了看桌上的日歷。九月二十日。已經過去了十天。案情並沒有像期望的那樣有任何進展,還是一開始的那個問題擋在他們面前:死者的身份依然未確認。花費的時間比預期的要長得多。收集到的線索經排查後逐漸減少,最終都無果。衣服經化驗室檢查後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信息。衣服本身沒有提供任何線索。衣服質地上乘,是出口商品,雖然不是很新但保養得很好。牙醫那邊也沒有任何收獲;洗衣店,清潔工那裏也都沒有。死者依然是一個“神秘人物”,但哈卡斯特認為他其實不是一個“神秘人物”。他沒有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他只是一個還沒有被認出的人。這就是問題所在,他確信。一想到那張照片——以醒目的標題寫著:《你們認識這個男人嗎?》在報上刊登之後,那些蜂擁而至的電話和信件,哈卡斯特嘆了口氣。竟然有這麽多人認為他們認識這個男人。女兒們寫信來是為了尋找他們遠離多年的父親。一個約九十歲的老婦人確信相片中的人就是她三十年前離家出走的兒子。有不計其數的妻子確信那是她們失蹤的丈夫。做姐妹的倒沒有急於確認那就是她們的兄弟,也許是因為她們不是過於期望的緣故。當然還有一大撥人說他們在林肯郡、紐卡斯爾、德文郡和倫敦看到過這個人或在地鐵裏,或在公交車上,說看到這個人潛伏在一個碼頭,或在馬路的拐角處看到過這個陰險的人,說看到這個人在電影院裏躲著不被發現。有成百上千條線索,這些線索似乎都讓人極有希望地期盼著能發現些什麽,可結果卻沒有任何收獲。

但是今天,探長感到了一絲希望。他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信件。梅利納·裏瓦爾。他一點也不喜歡教名。在他看來,理智的人在孩子受洗禮時是不會起名叫梅利納的。不用質疑,一定是這位女士自己選的名字。但是他喜歡這封信的感覺。既不過度放縱,也不過度自信。來信中僅僅是說她感覺相片中的男人是與她分開多年的丈夫。她會在今天早上來訪。他按響了電鈴,格雷巡佐走了進來。

“裏瓦爾太太還沒到嗎?”

“剛剛到,”格雷說,“我正要告訴你。”

“她長得什麽樣?”

“有點兒戲劇化,”格雷想了一下說,“妝很濃,但並不精致。總體來講是那種可信賴的女人,我覺得。”

“她看起來很悲傷嗎?”

“沒有。看不出來。”

“好的,”哈卡斯特說,“讓她進來。”

格雷離開了,很快又傳來他的聲音,“裏瓦爾太太,長官。”

探長站起身,與她握了握手。他判斷,她看上去大約五十歲,然而實際上應該沒有那麽大,她可能只有三十歲。走近一看,因為隨意化妝的緣故,她看著比五十歲還顯老。黑色的頭發染成了紅褐色。沒戴帽子,中等身材,穿著黑色外套和短裙,配著白襯衫。挎著一個格子圖案的大包,腕上有一兩個叮鈴作響的手鐲,手上戴著好幾個戒指。總體來說,基於他的經驗,他判斷她是一個好女人。不吹毛求疵,容易相處,為人慷慨,心地和善。比較可靠?這種事他不敢指望,因為指望不起。

“很高興見到你,裏瓦爾太太。”他說,“非常希望你能給我們帶來幫助。”

“當然,但是我不是十分確定,”裏瓦爾太太說,她像是很抱歉的樣子,“但是他看起來確實很像哈裏。非常像。當然我還是希望不是他,也希望不會因此而浪費你們的時間。”

她看起來對此似乎很抱歉的樣子。

“你不必對此感覺歉疚。”探長說,“對於這件案子,我們非常需要幫助。”

“是的,我明白。我希望我能夠確認。你知道,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可以先與你核對一些具體情況嗎?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的丈夫是什麽時候?”

“讓我仔細想想,”裏瓦爾太太說,“好像是在火車上。說到時間,就會發現人的記憶流失得如此可怕。我想我在信中說了大約是十年以前,但是我想應該是更長的時間。你知道嗎,我想應該是大約十五年前。時光飛逝。真是這樣。”她又精明地加了一句,“那些說時間不長的人,實際是想讓自己變得年輕。你說對嗎?”

“我想大概是吧,”探長說,“那麽你認為你們大約有十五年沒有見過面了?你們是什麽時候結婚的?”

“是在這之前的三年前。”裏瓦爾太太說。

“那麽你們住在哪兒?”

“在一個叫作西普頓·波依斯的地方,在薩福克,很不錯的一個小鎮。非常小,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丈夫是做什麽的?”

“他是一名保險代理。至少,”她停了下來,“這是他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