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頁)

“呸!這總額簡直太無恥了。一定是那個意大利廚子和她丈夫,他們在食材上欺騙了你。”

“哦,不,他們沒有,尼科萊蒂斯夫人。我敢向你保證,沒有外國人能騙得了我任何事。”

“那就是你自己,你在打劫我。”

哈伯德太太保持著鎮定。

“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她說,聲音就像守舊的保姆在面對極其無理的指責,“這麽說可不太妥當,總有一天會給你惹來麻煩的。”

“啊!”尼科萊蒂斯夫人猛地把那堆賬單拋向空中,飄得到處都是。

哈伯德太太彎腰撿起來,噘著嘴唇。“你把我惹火了。”她的主人喊道。

“大概吧。”哈伯德太太說,“不過要知道,這樣過於激動對你不好。脾氣太大對血壓不好。”

“你承認總額比上周要高吧?”

“無疑是高一些。蘭普森商店有些非常不錯的打折食材在賣,我趁機多買了一些。下周的花銷總額就會低於平均水平了。”

尼科萊蒂斯夫人的臉色陰沉。

“你解釋每件事都振振有詞。”

“好了。”哈伯德太太把賬單整理成一堆放在桌上,“還有其他事嗎?”

“那個美國姑娘,薩莉·芬奇,她說要離開。我不想讓她走。她拿著富布賴特獎學金,她能把其他富布賴特獎學金獲得者引到這裏來。她一定不能離開。”

“她為什麽要走呢?”

尼科萊蒂斯夫人聳起寬闊的肩膀。

“我不記得了。她沒說真話,我能看出來。他們向來瞞不了我。”

哈伯德太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這點上她傾向於相信尼科萊蒂斯夫人。

“薩莉什麽都沒對我說過。”她說。

“可你會找她聊聊的吧?”

“是的,當然。”

“而且如果是那些有色人種學生,像那些印度人、女黑人,他們都可以走,你懂嗎?種族歧視,美國人極為重視這點。而我看重的是美國人。那麽讓那些有色人種滾開吧!”

她做了個誇張的手勢。

“只要是我負責這裏時就不行。”哈伯德太太冷冷地說,“不管怎麽說,你的說法不對。學生中間並沒有那樣的情緒,而且薩莉一定不是那樣的人。她和阿基博姆博先生經常共進午餐,沒人膚色比他更黑了。”

“另外還有共產黨人。你是知道美國人是怎麽看待共產黨人的,奈傑爾·查普曼現在……他就是個共產黨員。”

“我對此表示懷疑。”

“好,好,你真應該聽聽那天晚上他是怎麽說的。”

“奈傑爾常常口無遮攔,惹惱別人。他那樣非常令人討厭。”

“你對他們所有人都了解得很。親愛的哈伯德太太,你真是太棒了!我一次又一次對自己說,如果沒有哈伯德太太我該怎麽辦?我完完全全依賴你。你是個極好的、極好的女人。”

“打一棒子給顆甜棗。”哈伯德太太說。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會做好力所能及的事。”

她離開了房間,不顧身後那些噴湧而出的感謝之辭。

她自言自語道:“白白浪費我的時間,真是個讓人抓狂的女人!”說完急匆匆地穿過走廊,進到自己的起居室。

但是哈伯德太太仍然沒能得來些許安靜。她剛一進屋,就有個高個子的姑娘站起來對她說:“我想跟您聊幾分鐘,可以嗎?”

“當然了,伊麗莎白。”

哈伯德太太相當驚訝。伊麗莎白·約翰斯頓是個從西印度群島來這裏學習法律的姑娘,她學習努力且很有雄心,但不怎麽與人交往。她一向給人的印象是各方面表現得特別均衡,辦事能力強,哈伯德太太一直把她當成宿舍裏最滿意的學生之一。

她已經在極力地控制了,雖然黝黑的臉上面無表情,不過哈伯德太太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輕微的顫抖。

“有什麽事情嗎?”

“有。能請您到我的房間裏嗎?”

“稍等一會兒。”哈伯德太太脫掉外套、摘下手套,然後跟著這個姑娘出了房間,走上通往樓上的樓梯。這個姑娘的房間在頂層。她打開房門,徑直走向窗邊的桌子。

“這是我的論文。”她說,“這代表了我幾個月的辛苦努力。您看看有人對它做了什麽?”

哈伯德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氣。

墨水灑在了桌子上,流得論文上到處都是,完全浸透了。哈伯德太太用指尖碰了一下,還是濕的。

她雖然知道問題有些愚蠢,可還是問道:“不是你自己弄灑了墨水吧?”

“不是。這是在我出去時灑上的。”

“比格斯太太,你認不認為……”

比格斯太太是照看頂層臥室的女清潔工。

“不是比格斯太太。這甚至都不是我自己的墨水。我的墨水在床邊的書架上,沒人動過。有人把墨水帶到這兒,故意做了這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