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我明白。”奧利弗夫人含糊其辭。

“我正好看見盧埃林-史密斯夫人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有關節炎,動的時候有時候會疼——走到書架前,從上面抽出一本書,把她剛簽的那張紙——那張紙裝在一個信封裏——夾進那本書裏。一本又寬又厚的書,她把那本書放回了書架底層。好吧,之後我再沒想過它。沒有,我真沒有。但是再想起來的時候,好吧,我當然覺得——至少,我——”她停了下來。

奧利弗夫人的作家直覺發揮了作用。

“但是肯定,”她說,“沒過多久您就——”

“好吧,我跟您說實話。我承認我很好奇。畢竟,我是說,當你簽了什麽東西,你會想知道你簽的是什麽,不是嗎?我是說,這就是人的天性。”

“是的,”奧利弗夫人說,“這就是人的天性。”

好奇,她想,在利曼夫人的天性中占了很大比重。

“我承認第二天……那天盧埃林-史密斯夫人去曼徹斯特了,我像平常一樣打掃她的臥室——實際上是臥室兼起居室,因為她必須多休息。然後我想,好吧,人們真應該知道自己簽的是什麽。我是指人們分期付款買東西的時候總是說,你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印刷字母。”

“在這件事裏面,是手寫字母。”奧利弗夫人說。

“所以我想,好吧,看看也沒關系——我又不是要偷東西。我是說我已經簽上名字了,我覺得我應該知道自己簽的是什麽。我就在書架上找起來,反正書架也要擦的。我找到了那本書,在書架底層。那是一本很古老的書,維多利亞女王時期的書。我找到了裝著一些折起來的紙的信封,那本書的名字叫《探尋一切奧秘》,跟當時的情況很像——有幾分像,您明白我說的嗎?”

“是的,”奧利弗夫人說,“您說得很清楚。所以您就拿出那張紙,看了上面的字。”

“沒錯,夫人。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但是反正已經看了。毫無疑問那是一份法律文件。最後一頁紙上是她前一天早上寫的東西。字跡很新,是她用一只新鋼筆寫上去的。還是很容易認出來的,盡管她寫的字又長又尖。”

“那上面寫的是什麽呢?”奧利弗夫人問,她的好奇心和當初利曼太太的不相上下。

“好吧,她寫了一些,我能想起來的——準確的詞句我記不清了——是關於一條補遺,除了遺囑裏提到的那些遺物,她把所有的財產都贈給奧爾加——我不確定她姓什麽,是塞開頭的,塞米諾娃之類的——以感謝她在她生病期間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她在下面簽了名,後面是我和吉姆的簽名。然後我就把它放回了原處,因為我不想讓盧埃林-史密斯夫人知道我亂動她的東西。

“但是,好吧,我對自己說,好吧,太讓人吃驚了。想不到那個外國女孩兒能得到她所有的錢。我們都知道盧埃林-史密斯夫人非常有錢。她丈夫是造船商,給她留下了一大筆財富。好吧,有的人真是太幸運了。跟您說,我本人並不是很喜歡奧爾加小姐。她有時很尖刻,而且脾氣很壞。但是我必須說,她對那位老太太一直很關心,很有禮貌。她為自己留心著,好吧,還僥幸成功了。我想,好家夥,一點兒錢也不留給她的家人,也許她是和他們吵架了,過不了多久氣消了,她就會撕了這份遺囑,重新立一份或者再寫一條補遺。但是反正,當時就是這樣,然後我就把它放回去了,也忘了這件事。

“但是當遺囑出現糾紛的時候,有流言說遺囑是偽造的,說那條補遺絕不是盧埃林-史密斯夫人親筆寫的——他們就是這麽說的,說根本不是老太太親筆寫的,而是別人寫的——”

“我明白了。”奧利弗夫人說,“那然後呢,您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這也是我為什麽擔心……我一時沒有摸清情況。當我有些明白了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對,然後我想,都是說說而已,律師原來也和其他人一樣都不會偏向外國人。我自己就不是很喜歡外國人,我承認。無論如何,事實就是這樣。那個年輕的女孩兒總是到處炫耀,還擺架子,和潘趣(注:著名木偶戲《潘趣和朱迪》中的男主人公,形象猙獰,行為惡劣,而且總能逃脫制裁。)一樣自得其樂,我就想,可能這都是法律問題,他們會說她沒權擁有這筆錢,因為她不是老太太的親戚。所以什麽都不會改變。在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是這樣,因為,您看,他們放棄了起訴。最後根本沒有開庭,而據大家所知,奧爾加小姐逃走了。逃回了中歐的某個地方,她就是從那兒來的。看起來就像是她使了一些詭計。也許是她威脅老太太讓她那麽做的。我們永遠不知道,對吧?我有一個快要當醫生的侄子說,用催眠術能做很多奇妙的事。我覺得可能是她把老太太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