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染的石板路(第2/4頁)

“我的畫的一角出了點小問題,我俯身片刻把它弄好。等我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魔術般地出現了一個人,正斜靠在‘波哈維思碉堡’的一根廊柱上。他穿著一件海員穿的衣服,我猜可能是個漁民。他長著烏黑的絡腮胡子,如果要找一個邪惡的西班牙船長的模特的話,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我興奮地匆忙拿起畫筆,想趕在他離開之前把他畫下來,盡管從他的神情看,他好像是打算靠著那根柱子直到永遠的。

“當然,他最終還是挪動了地方,不過幸運的是,在他離開之前,我已把我想畫的畫了下來。他向我走過來,開口說起了話。噢,那個人真是滔滔不絕。

“‘拉托爾,’他說道,‘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

“我承認那兒很美,但是盡管我表示了贊同,我還是沒能逃過他那滔滔不絕的講述。我被灌輸了這個村子被炮轟,我是說被毀滅的整個歷史。‘波哈維思碉堡’的老板是最後一個被殺害的。就在自家門前,被一位西班牙船長的劍刺穿了胸膛。他的血噴濺到了石板路上,此後一百多年來都沒人能把那血跡洗掉。

“絮絮叨叨的話語與下午那慵懶困倦的感覺很相配。那個人的語氣很世故圓滑,但是其中也有些令人不安的情緒。盡管他的態度非常謙卑,但我覺得在這謙卑態度的背後,其實他很冷酷。他讓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充分了解了宗教裁判所以及西班牙人犯下的其他種種暴行。

“他喋喋不休的時候,我一直在畫畫,突然發現在他講的故事的影響下,我竟然畫上了一些本來沒有的東西。‘波哈維思碉堡’門前的石板路上被陽光斜斜地照著的那方潔白的石板上竟然被我畫上了血跡。這真是大腦跟手開的一個不一般的玩笑。但是當我再次向旅館望過去的時候,我又大吃一驚。我的手畫下的正是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潔白的石板路上的點點血跡。

“我瞪大了雙眼凝視了一兩分鐘。然後閉上雙眼,對自己說道,‘別犯傻了,其實那兒什麽都沒有。’然後我又睜開了雙眼,可是血跡仍舊在那兒。

“我突然感到忍無可忍,打斷了那個漁民的講話。

“‘告訴我,’我說道,‘我的視力不太好。那邊的石板路上真的有血跡嗎?’

“他寬容而和藹地看著我。

“‘現在沒有血跡了,女士。我跟你講的都是將近五百年前的事了。’

“‘是的,’我說道,‘可是現在……石板路上……’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他看不見我看到的東西。我站起身來與他握了握手,收拾起我的畫具。我正忙著收拾的時候,早晨開車來的那個年輕人從旅館裏走了出來。他茫然地向街的兩頭張望著。上面的陽台上,他的妻子出來收起了曬幹的泳衣。他沿街向他停車的地方走去,但又突然轉身,穿過街道向那漁民走了過來。

“‘告訴我,老兄,’他說道,‘你知不知道開第二輛車的那位女士回來了沒有?’

“‘穿著滿是花的衣服的那位女士嗎?沒有,先生,我沒見她回來。她今天上午沿著峭壁朝巖洞的方向走了。’

“‘我知道,知道。我們一起遊過泳,後來她離開了,我們要走著回來,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了。她不可能耽擱這麽久的。這兒的峭壁不危險吧?’

“‘那要看您走哪條路了,先生。您最好是找一個認識路的人帶您走。’

“很明顯他在暗示什麽,而且他開始努力促成這一目的,但是那個年輕人粗暴地打斷了他,跑回到旅館,沖陽台上他的妻子喊道:

“‘馬傑裏,卡洛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說怪不怪?’

“我聽不清馬傑裏的答話,但她丈夫繼續說道:‘好吧,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們必須接著趕路去澎萊塔了。你準備好了嗎?我去把車開過來。’

“他去把車開了過來,不一會兒,他們雙雙駕車離開了。與此同時,我一直在鼓起勇氣想去證實一下我此前的幻覺有多可笑。車開走以後,我走到旅館前,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石板路。果然,那兒沒有血跡。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那被歪曲了的想象力的產物。但是,這似乎讓整件事變得更令人不安了。我正站在那兒發呆的時候,聽到了那個漁民的聲音。

“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您真的覺得自己看見這兒有血跡了,是嗎,女士?’

“我點了點頭。

“‘這太奇怪,太奇怪了。我們這兒有種迷信的說法,女士。如果有人看見了傳說中的血跡……’

“他停了下來。

“‘會怎樣呢?’我說道。

“他操著他那柔和的康沃爾口音接著說了下去,但語氣不知不覺間變得直率而清晰了起來,完全沒有了康沃爾郡人講話時拐彎抹角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