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總警督戴維在犯罪偵查處來回踱著步,自言自語著什麽,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只巨大的黃蜂。大家都知道這是他特有的舉動,所以並沒有特別注意,只是有人評論道:“老爹又在準備捕食了。”

他最後走進了坎貝爾警督的辦公室,此時後者正一臉厭煩地坐在辦公桌後面。坎貝爾警督是個有志氣的年輕人,即使他的工作大都極為沉悶,但他還是妥善地完成了分配給他的任務,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賞識他的上司們覺得他幹得不錯,時常用一些稱贊的話語來鼓勵他。

“早上好,長官。”老爹走進他的辦公室時,坎貝爾警督畢恭畢敬地跟他打招呼。當然,他在背後也和其他人一樣稱總警督戴維為“老爹”,但他還沒有足夠的資格當面這樣稱呼他。

“我能幫您幹點什麽,長官?”他問。

“啦,啦,嘣,嘣。”總警督輕哼著,稍微有些走調,“我的名字是吉布斯小姐,為什麽他們非得叫我瑪麗呢?”坎貝爾的問話將他從對過去的一部音樂喜劇片的回憶中突然拉回現實,他拿過一把椅子坐下來。

“很忙嗎?”他問道。

“還行。”

“有一件失蹤案,是嗎?與什麽旅館有關吧。它叫什麽來著?伯特倫。對嗎?”

“對的,長官。伯特倫旅館。”

“這家旅館違背了禁酒令?召妓?”

“哦,不是的,長官,”坎貝爾警督說道,聽到把伯特倫旅館與這樣的事情聯系在一起,他感到有些驚訝,“它是一家非常不錯的、安靜而復古的旅館。”

“它是這樣的地方?”老爹說,“是嗎,真的嗎?嗯,那挺有趣的,真的。”

坎貝爾警督不知道這為什麽有趣。他也不想問,因為誰都知道,自從發生郵車搶劫案之後,上層的脾氣十分暴躁。但在那些搶劫犯看來,這起犯罪非常成功。他看著老爹那龐大、肥胖、遲鈍而笨拙的臉龐,真不知道——他以前也多次有這樣的疑惑——他是如何爬到現在這個總警督的位置的,他在這個部門裏又是為什麽受到這麽高的評價。“可能他在他那個時代還算不錯,”坎貝爾警督想道,“一旦這根朽木被清理,許多求上進的家夥就可以被提拔上來了。”可是這根朽木又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哼另一首歌。

“告訴我,善良的陌生人,家裏還有像你一樣的人嗎?”老爹哼唱道,接著突然又用假聲,“一些,你從不認識的,善良的先生,以及更可愛的姑娘。哦,不對,我把性別搞錯了。這是《弗羅拉多拉》,是個不錯的劇。”

“我想我聽說過,長官。”坎貝爾警督說。

“我想應該是你躺在搖籃裏的時候,你媽媽唱著這首歌哄你入睡。”總警督戴維說道,“那麽,伯特倫旅館出什麽事了?誰不見了?怎麽不見的,又是為什麽不見的?”

“一個叫彭尼法瑟的教士,長官。他是位上了年紀的神職人員。”

“挺沒勁的案件,對嗎?”

坎貝爾警督笑了笑。

“是的,長官,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相當沒勁。”

“他長什麽樣?”

“彭尼法瑟教士?”

“對。我想你這兒應該有他的速寫,是嗎?”

“當然。”坎貝爾翻翻文件念道,“身高五英尺八,亂糟糟的白發,駝背……”

“他從伯特倫旅館消失了,什麽時候?”

“大約一個星期前,十一月十九日。”

“他們現在才報案。是故意拖延時間,對嗎?”

“嗯,我想大家原本都認為他會出現的。”

“案件有眉目了嗎?”老爹問,“這個體面而虔誠的人是不是和教會執事的老婆私奔了?不然就是偷偷喝了點酒,或者私吞了教會的基金?沒準他是那種魂不守舍的老東西,經常把自己弄丟?”

“呃,長官,從我所了解的情況來看,我覺得是最後一種。他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情。”

“什麽?從一家體面的西區旅館消失?”

“不,不是那樣,但他經常不按計劃回家。有時候,他會在某一天突然拜訪某位朋友,而其實那天他們並沒有邀請他,或者在他們的確邀請了他的那一天又沒去。諸如此類的事情。”

“對,”老爹說,“沒錯。那聽上去很不錯,很自然,而且很有計劃性,不是嗎?你剛才說他確切的失蹤日期是?”

“星期四,十一月十九日。他本來應該參加一個會議,是在——”他彎下腰研究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哦,對了,在盧塞恩召開的,聖經歷史學會——這是英語譯法——我想實際上是個德國的學會。”

“在盧塞恩召開的?這老夥計——我猜他是個老家夥?”

“據我所知是六十三歲,長官。”

“這老夥計沒有出席,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