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的鎖(第2/8頁)

這天晚上,我終於見到了姐姐的準新郎。他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一張下巴布滿胡楂的方臉,魁梧的身材,大冬天的卻只穿一件布滿褶皺的長袖襯衫,給人感覺像吃飽老酒的醉漢。姐姐難道真的喜歡他嗎?夜間10點過後,他按照習俗的規定,獨自走進小木屋,除了一瓶水,他不能帶任何東西。村長在外關上小木屋的門後,將一把銅制掛鎖扣牢門緣和門框上的兩個鐵扣,他推了推門,確定已經打不開。這間小木屋位於村子的最南邊,只有一扇鑲有緊密鐵條的窗戶。

接下來要說說能打開那把銅掛鎖的鑰匙了。為防混淆,暫把這把鑰匙命名為鑰匙A。這把鑰匙也有特殊的安排,它將被放置在一間值班室內。值班室是跟袁斌所待的小木屋相隔一條河的另一間屋子,它只有五平方米左右的大小,裏面只是簡單地放了張陳舊的折疊式躺椅。今晚村長就會待在這裏值班。這間屋子也只有一扇低矮的窗,就在窗邊的墻上,固定著一把巨大的扣鎖。而那把鑰匙A,必須被鎖在這把巨扣鎖上。(如圖)

根據圖來說明:鑰匙A和鐵環之間已用鋼絲緊系並焊牢,而鐵環又穿進了鎖扣。所以要拿走鑰匙A,就必須打開這把巨扣鎖。巨扣鎖的鑰匙要由女方家人保管,經提議這次的鑰匙由我來保管,這把鑰匙暫時叫它鑰匙B。要強調的是,鑰匙A和鑰匙B均只有一把。總之,誰要進入袁斌所待的木屋,必須先從我這拿到鑰匙B打開值班室的巨扣鎖,再拿走鑰匙A去開小木屋的銅掛鎖。

這些煩瑣工作的目的是雙保險作用,既防止女方徇私偷偷給男方送食物等違規品,又避免其他不相幹的村民——包括村長在內去騷擾男方。看來村民們還是很嚴格遵守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的。

夜漸漸深了,天空開始飄雪,氣溫驟然下降。幸好小木屋裏準備了足夠的棉被,禦寒方面應該不成問題。我望著河對岸孤寂的小木屋,些許亮光從小窗擠出,開著燈睡覺更能壯膽吧。村長已經在這邊的值班室點起了煤爐,他年約五十,老態龍鐘的臉上透著一絲幹練,渾身被厚厚的棉衣包裹著,活像一個正在執行任務的邊防戰士。

“村長你辛苦了。”我一邊搓手取暖一邊哈著熱氣說。

“沒事,才一晚上而已。希望這小夥子能通過考驗啊。”他刻意擺出一副憂郁的神情說。

“不會有事的吧,難道真存在詛咒什麽的?”

“說不準哦……”丟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村長利索地關上值班室的木門,把我一個人留在屋外。我聽見村長拉動插銷把門反鎖的聲音,看來是暗示我快點回家。於是我打著傘,一路小跑趕回了家裏。向姐姐和父親報告那邊的情況後,我埋頭睡下。然而,身體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我想一來可能是不習慣新的睡眠環境,二來也許過於興奮了吧。整夜,我總是時不時去摸索睡褲口袋,確認巨扣鎖的鑰匙一直在身上。就這樣折騰到清晨的曙光闖進我的屋子,我幹脆起床等著。我看了看手表,6點不到,再過1小時就要去那邊開門了,也就意味著儀式的結束。

漫長乏味的等待後,我再次看了看表,6點45分,該出門了。我披上外衣,走出自己的房間,順勢看見睡眼惺忪的父親已經坐在了外屋。他揉了揉眼睛,表示要和我一起過去。

雪仍然在下,我和父親消瘦的身軀並擠在一把薄薄的黑傘下,踩著厚厚的積雪向村子南邊進發。來到值班室的門口,村長和幾個村民已經等在那裏了。我從口袋裏摸出那把黑漆漆的巨扣鎖鑰匙,走進狹窄的值班室,用它打開巨扣鎖,拿下接有鐵環的掛鎖鑰匙。這把冰涼的銅鑰匙透著絲絲寒光。我把它遞給村長,村長卻叫我拿著,表示等會兒由我來開小木屋的鎖。接下來我們一行要趕往河對面的小木屋,眾人沿著蒼涼的河岸走著。雪下得更大了,河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我倒挺想從冰面上直接穿過河去,但又怕滑倒受傷,還是放棄了此念頭。

繞過河岸,淡黃色小木屋越加清晰地呈現在面前。凜冽的寒風把屋子吹得嘎吱作響,好似隱藏在深處的不明怪物在咬牙切齒。“小冰,你拿鑰匙開門吧。”走在我前面的村長回過頭對我說。我應了一聲,加快步伐來到小木屋的門前,掛鎖依舊好好地守護著這間屋子。我把手中的鑰匙插入鎖孔,旋轉,只聽哢嚓一響,鎖被打開了。拿下這把掛鎖後,我迫不及待地推開了木門。吊在屋子天花板上的燈泡依舊盡責地亮著,然而暗黃色燈光下的景象卻使我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