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料之王與密室之王評《淒涼的鎖》

王稼駿

密室殺人,每位推理小說創作者都志在挑戰的經典模式。意指違反正常的物理邏輯,使被害人處於完全密閉的空間中,而非自殺的謀殺手法。

如果非要將此種類型的推理小說比作一種飲料的話,我想沒有比可口可樂更適合的了。它們兩者之間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且聽我一一道來。

可口可樂的銷售量占世界飲料市場一半以上,被稱為“飲料之王”。密室殺人在黃金時期一度成為本格推理小說最具號召力的賣點,被人稱之“本格詭計的王道”。

這個王道起源於1841年,當時偵探小說鼻祖埃德加·愛倫·坡創作了第一篇偵探小說《莫格街謀殺案》,此案中的兇手不可思議地消失在了密閉的謀殺現場,從此一系列以密室為題材的名作接連誕生。1892年的《弓區之謎》,1907年的《黃屋奇案》,以及切斯特頓的布朗神父探案系列中,也大量使用了密室題材,這些作品在密室殺人的創作歷史中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密室殺人與生俱來的吸引力和可口可樂提神醒腦的功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讓兩者在各自領域中獨占鰲頭。閱讀密室殺人的推理小說,讀者往往不由自主地被情節所吸引,會絞盡腦汁去思考犯罪上的種種可能,頭腦就像喝了可口可樂之後那般清醒。

推理小說進入黃金時期,密室手法的創作數量和質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被譽為三巨頭的三位名家:埃勒裏·奎恩、阿加莎·克裏斯蒂,以及“密室之王”的約翰·狄克森·卡爾,更是表現出對此類作品的狂熱,大量經典之作來源於這個推理創作的黃金階段,而其中卡爾的《三口棺材》中的密室講義更是堪稱密室犯罪創作的巔峰。

不少後起推理作家,對於密室殺人的研究和延伸,多少會受黃金時期名家名作的影響。本文作者雞丁可謂是密室殺人的狂熱分子,幾乎他的每篇作品都會涉及密室殺人的手法。

本文《淒涼的鎖》以近郊的農村為背景,在開頭處,作者不動聲色地渲染鋪墊著情節。父子間的冷戰,姐姐不幸福的婚姻,小村莊駭人的習俗,以及小木屋中那把拿不到鑰匙B就永遠無法拿到的鑰匙A。

這些都是密室殺人不可或缺的元素,正如可口可樂離不開碳酸化合物一樣。兩者在讓你產生快感之時,都在潛移默化中產生著相反的作用。密室的線索為你制造出盲點,可樂中的古柯具有殺精之效。

隨著本文不疾不徐的節奏,作者悄悄地在讀者內心裏埋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推理小說就像電影中依靠他人恐懼而獲得力量的怪物。把氣氛煽動到頂點之時,作者適時地拋出了一具斷首的屍體,正式拉開了構思精巧的密室好戲。

全文筆觸細膩,筆尖所到之處布下重重伏筆。例如:木屋中的煤油燈和姐姐拿去洗的襯衫,這些細節描寫完全將讀者同文中的人物擺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最終敗下陣來的,總會是疏忽大意的讀者。

“兇手是如何進入這間全封閉的小木屋中殺人後離開的呢?”本格小說迷們對如此誘人的問題是無法抗拒的,密室永遠都是讀者傾心的對象。

但高速發展的社會提醒著我們,一味沉浸在黃金時期的光芒下,只會被時間的洪流所淘汰。當數以萬計的密室題材被創作出來以後,一個嚴酷的問題擺在了現今的推理作者面前,對於密室殺人的創作要求越來越苛刻,似乎密室殺人手法幾近用竭,再無創新。《淒涼的鎖》的創作難度可見一斑,而雞丁這樣篇篇密室的寫手更是難能可貴。

而我們的比喻對象可口可樂,也正面臨越來越多的壓力,隨著人們對形體和健康的重視,以及其他飲品對於市場的沖擊,碳酸飲料風光不再。

於是可口可樂發展出更多適應市場需要的附屬飲品,加大對市場的全面滲透。而密室殺人也不應拘泥於它早先的傳統形式,成為開放性幻想與邏輯性相結合的最佳產物。島田莊司高舉著新本格大旗,引領一股新勢力洶湧來襲。

《淒涼的鎖》也在多元素中尋找著突破,後半部分糅入詼諧的推理過程,是全文的又一亮點。可愛的小女生,在咖啡館內上演了推理好戲,完美地破解密室之謎,儼然一位老道的安樂椅偵探。而本文雖側重於那起匪夷所思的密室殺人案,但沉重的動機亦值得細細品味,利益與親情的沖突之下,這把密室之鎖,才會在寒冬中顯得這般淒涼。

正如這個密室的冬季,需要數篇如《淒涼的鎖》如此令人拍案叫絕的作品來為本格寶座上的密室殺人正名,證明它的當之無愧。

王稼駿 本書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