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第4/15頁)

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土堆後,他半掩在沙粒中,他的頭和雙手被砸得面目全非,血和著沙子填滿了每一處的傷口,讓死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惟妙惟肖的沙雕。暴曬下開始幹裂的皮膚上,已經吸引了眾多的腐食者——蒼蠅,體態健碩的男人任由嗜血惡魔們啃噬,卻無力驅散它們,他也無法抹去臉上和手上的血沙,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我無處閃避的目光瞥見男人一只粗糙的腳掌,我像是看了外星人一樣震撼到全身無法動彈,似乎有一場暴風雨在我的胸膛翻攪,盡管我不願去觸及如此可怕的答案,但那只與眾不同的腳掌可能潛藏著驚天動地的秘密。

有人開始呼救,有人開始嘔吐,而令他們如此狼狽的那具死屍,真實而又生動,它不會說謊,但同樣無法說出實情。

2

那件事後我大病了一場,我的這種能力再一次顯現,令我自己都倍感不安。

再次回到學校已是兩個月後,小樹林後淺灘上發生的事情經過校方的粉飾,同學們原本的恐慌早就被拋之腦後了。

而通過這次事件,全年級的同學倒是都認識了我、華謹文以及呂司軒,顯然我們發現屍體時的表現“贏得”了大多數人的歧視。

有時候想想,出名還真不一定要靠好名聲。長得慘不忍睹些,再恬不知恥地擺上幾個pose,在一群高尚的人的叫罵聲中一樣可以紅遍大江南北。這就好比賣臭豆腐的,越臭越是不怕巷子深。

我們三塊臭豆腐加上另外一個男同學,這就是開學典禮上班主任給我所住的寢室安排的人員了。

不久後,我道聽途說得知,我的那個新室友臉皮粉嫩堪比女明星的粉底,喜歡整天對著漂亮女孩死纏爛打。不過老實說,他長得唇紅齒白,是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所以做他的室友,經常需要扮演傳話筒的角色,為一些害羞的女孩傳達一些不害羞的話。

班主任竟將此等人物安排與我們三人共處一室,我驚嘆班主任令人咂舌的歸類能力,居然在開學第一天就把遭受全校白眼最多的四個人分在了一起。

“哥們,貴姓?”睡我上鋪的呂司軒問著新認識的室友。不戴軍帽的他,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頭路分得筆直。

“姓焦。”回答者躺在自己的床鋪上,頭也沒擡。

突然寢室的空氣到達了爆笑的臨界點,所幸我強壓著腹肌的抽動,轉移了話題:“你們誰知道小樹林的事情後來怎麽樣了?”

“小樹林”三個字似乎有魔力一般,寢室裏的人不由得圍坐在一起,聊起了我們所目擊的那起案件。

發現屍體後,“鬼見愁”只得自己原路折回學校去通知其他人,因為我們三人早已失去行動力。尤其是華謹文,直到警方趕到,他才被人架著雙腿拖到了淺灘的另一角。老實說,“華爾摩斯”除了與福爾摩斯的搭档同姓外,實在找不到他與神探之間的關系了。

焦姓同學不耐煩地打斷我們關於自己的那部分描述,問起了屍體的情況:“那個人是誰?你們看到他是怎麽被殺的嗎?”

“沒有。”我搖搖頭,隨後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呂司軒,我知道他後來同“鬼見愁”去公安局錄了口供,而我和華謹文進了醫院。

呂司軒有些淡忘當天的事了,攏了攏鬢角,似乎又把兩個月前的記憶重新集中了起來。

“當時我聽說了一些有關那個死人的事情,可基本上沒什麽內幕。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起殺人案,死屍是從其他地方被拖到那裏的,因為學校裏沒有人失蹤。關於死者的身份,警察好像也無從查起,兇手故意把他的頭和手打爛,如此一來既認不出容貌,也無法核對指紋,而兇手還把死者的衣服和隨身物品全都席卷一空,要想查出這個死人的詳細情況,我覺得難,不是一般的困難,比中國隊世界杯奪冠都難啊!”

說到這,呂司軒話鋒一轉,冷不丁問我道:“當時還沒走到淺灘上,你怎麽知道那裏有屍體了呢?”

這個問題我一時也不好回答,以玩笑為借口搪塞了兩句:“那是湊巧而已,我隨口胡謅的,誰知道被我這烏鴉嘴說中了。”

“可你當時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不該記的你還記得真牢。”我在心裏默想,表面上嬉皮笑臉地說:“要是我真能預知沒看見的事情,那我早就去買彩票了。”

呂司軒似乎也找不到什麽詞反駁,扶著額頭深思起來。

對兇案興趣十足的華謹文一刻不肯消停,生怕別人遺忘他的存在似的,一副專家的模樣,問呂司軒:“兇器找到了嗎?那上面可能會有兇手的指紋。”

呂司軒攤了攤手說:“據警察分析,他應該是被樹枝活活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