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第3/15頁)

“喂!那邊三個,跟我來!”“鬼見愁”大聲朝我這邊喊道。

我旁邊兩個人聽力似乎不怎麽好,揉眼搓著耳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鬼見愁”瞪起眼珠,厲聲說:“你們三個給我馬上立正,小跑到我面前,否則立刻繞場跑二十圈。”

我剛想轉頭提醒身旁兩人,卻發現他們沒了人影,早已先於我十多步來到了“鬼見愁”的面前。

“鬼見愁”像是知道了自己被取的綽號,表現得尤為切合這個稱呼,對為他取綽號的兩個人從頭上戴的帽子到腳上穿的鞋子一通訓斥,這也殃及了我這個無辜的群眾。

沒準“鬼見愁”是以軍人的角度來看,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可實質上,這種關系論現在來說已經不那麽絕對了,朋友的老婆也有可能是別人的情人。

所以我對“鬼見愁”不分青紅皂白誤傷平民,一炮掀翻一船人的做法憤怒不已。

害怕自己像馬拉松的創始人一樣跑死,我們三個人乖乖地跟著“鬼見愁”,沿著兩個女同學所走的路線踏進了小樹林。

午後兩點,太陽似乎也想要看看小樹林後的鬼,把它圓圓的臉湊近了地球,空氣差不多都快被它變成了蒸氣。小樹林雖然綠樹成蔭,但也把那可憐的幾絲微風也阻隔在外了。對這難耐的悶熱,樹枝上的知了叫聲響成一片。

我暈乎乎地跟著前面三人,混沌的意識中有種熟悉的感覺湧上來,這與當年火災發生前的預感如出一轍。

那種恐懼如上海渡口開閘門時的人群一樣,迅速而又蜂擁地占據了我身體的各個部位。

“有屍體!”我說出了我所感覺到的東西。

走在前面的三個人瞬間都愣在了原地,聒噪的蟬聲也突然戛然而止。就像一張照片,除了時間,一切都是靜止的。

華謹文用中指頂了頂眼鏡的粗邊框,喉結艱難地上下動了動,問我:“在哪?”

我指著小樹林外,說:“在那外面。”

我知道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憑肉眼是無法穿透茂密的樹林看到外面的景象。所以又和以往一樣,我的話被當成了開玩笑。

唯恐天下不亂的呂司軒說:“要真有屍體倒好,我們的軍訓可以提前結束了。教官您也可以早點回到組織,接受黨和人民對您的考驗。”

“鬼見愁”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去。

華謹文見搭档受冷落,借題發揮道:“我打識字起,看的就是推理小說。福爾摩斯知道嗎?寫他破案的書我讀了不下十遍。街坊鄰裏發生的一些坑蒙拐騙的案件,經常由我一人偵破,人送外號‘華爾摩斯’。”

我沒心情去理會華謹文,揣著惴惴不安的心跟著“鬼見愁”走出了小樹林。想快些看看那個敢白天出來嚇人的鬼,更想驗證一下,小樹林外是否橫臥著一具方才閃現在我腦海中的屍體。

小樹林外是一片大約五六米寬的淺灘,再外邊就是一條叫“琺珴”的河流了。琺珴河將整個大學的後半邊環抱在內,湍急的水流加之較深的水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護城河。到了夏天整個河面被浮萍所覆蓋,乍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新建成的足球場。流經校內的這段琺珴河上沒有橋,兩頭也被校方安裝的鐵門給封鎖了航道,沒有船只可以出入。琺珴河的對面,是一片滿布荊棘和雜草的大樹林,放眼望去,乃是一片綠得發黑的植被群,都市中難得一見的繁茂樹林,讓我想到了禿頂用旁邊的頭發去遮擋中心那片不毛之地。不過就像禿頂最終還是會放棄旁邊那日益稀少的頭發一樣,這些樹木的下場還是會成為地球主人的原材料。

從被人破壞的鐵絲網缺口處鉆出來,才發現這片小樹林被校方用高高的鐵絲網與淺灘隔離開來,一塊寫著“危險”字樣的木牌被人遺棄在了這片同樣被人遺棄的淺灘上。

女同學留下的腳印只有短短一截,像城市路面上的指示箭頭,把我們的目光引向了淺灘的一角。

小樹林裏最粗壯的一棵參天大樹,不安分地伸出一根枝條,可不知是誰將它鐵絲網外的那段生生拗斷,丟在了一堆略高於其他沙土的沙堆之上。沙堆與琺珴河之間有一條拖動重物而留下的痕跡,它看起來很新,凹陷處的沙粒還是潮濕的,在刺眼的陽光下,那塊地方的顏色有些特別。

走到半途的“鬼見愁”猛然來了個“急刹車”,猝不及防的我們三個來了個“連環追尾”,我的腳跟被踩得生疼。可眼前的景象比車禍現場更使人血脈賁張。

當華謹文鏡片後的兩只眼睛定格在沙土堆後不到五秒後,這個在弄堂裏名噪一時的“華爾摩斯”便昏倒在地。

可想而知我面對的是怎樣一幅恐怖的景象了,而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這景象與閃現我腦海中的情形是何等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