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怪的人們(第2/8頁)

他們進入的這個房間恐怕是音樂遊戲室。一台大鋼琴占據了房間的一角。扶手椅和一盞盞照明燈擺放得都很有藝術性。房間裏各處還擺著大小不等的各種桌台:橋牌桌、象棋桌、跳棋桌、乒乓球台,甚至還有台球桌。這個房間還有三扇門:一扇在他們左邊的墻上,另一扇在通向門廳走廊的那面墻上——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人們的低語聲——而對面墻上的門是打開的,從埃勒裏所處的位置看過去,相通的那間顯然是藏書室。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戶外的陽台。

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埃勒裏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些收入眼簾。還有,有兩張桌子上散放著紙牌。隨後,他也跟醫生和警官一樣,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屋裏的幾個人身上。

他立即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正如澤維爾醫生所言,幾個人都有些緊張和激動。男人比女人表現得更明顯些,他們都站著,而且誰都不直視奎因父子。其中那位虎背熊腰者,從個頭和眼睛上看,肯定是澤維爾醫生的弟弟,正在掩飾自己的緊張:低頭看著面前桌上的煙灰缸,一個勁兒地磕煙灰,並不怎麽吸煙。另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臉形方正,長著一雙清澈的藍眼睛,褐色頭發,手指上還沾著化學試劑的顏色,但不知為什麽,好像很害羞的樣子。隨著奎因父子走得越來越近,他的臉也越來越紅,腳還挪動了兩次,目光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

“這就是那位助手了,”埃勒裏在心裏說道,“漂亮的年輕人。不管這些人共享著什麽樣的秘密,他是在為他們保密——而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一點顯而易見!”

女人們都有女性特有的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幾乎看不出有什麽緊張的樣子。一個年輕,而另一個——年齡不好判斷。年輕的那個挺有氣勢,很有主張的樣子,這點埃勒裏立刻就感覺到了。他判斷,她大概二十五歲,把自己修飾得很得體,長著一雙警覺的褐色眼睛,給人安詳的感覺,身材無可挑剔,有著把握得當的穩重,說明她有臨事作出決斷的能力。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手放在膝蓋上,臉上帶著微笑。只有她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內心,那裏面正在七上八下。

她身邊的那位女士更典雅些,即使坐著也顯得很高,胸脯豐滿,一雙傲氣的黑眼睛,烏黑的頭發裏有幾縷銀灰色,基本上沒化妝,但面色好得又讓你懷疑這一點。她恐怕是那種要控制別人的女人。她也許有三十五歲或四十歲,神態有明顯的法國韻味,這讓埃勒裏捉摸不透。他憑本能意識到,這是個感情強烈、容易激動的女人,一個危險的女人——不管是愛還是恨,都會是危險的。那些快速的小動作告訴你她屬於哪種類型,一舉一動都反映出她喜動惡靜的個性。但即便是坐在那裏不動,她也有某種迷人的魅力;兩汪黑墨般的目光潑向埃勒裏和警官……埃勒裏垂下眼睛,定了定神,臉上浮起笑容。

禮儀還是要的,盡管局面有些尷尬。“我親愛的,”澤維爾醫生對那個黑眼睛的婦人說,“有兩位我們誤以為是強盜的紳士造訪。”說到這兒他輕聲一笑,“澤維爾太太,奎因先生,奎因先生的兒子,親愛的。”直到此時她仍然沒有定睛看他們,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眼波都是從那雙黑得出奇的眼睛裏斜淌出來的……“福裏斯特小姐,奎因先生;奎因先生……福裏斯特小姐就是我提到的客人。”

“很高興,”年輕女人很快地說。醫生那深陷的眼窩裏是不是閃過了一道警告的目光?她展顏一笑,“你們一定能原諒我們迎候不周。這是個恐怖的夜晚,我們被嚇得夠嗆。”她哆嗦了一下——一個貨真價實的顫抖。

“這不能怪你,福裏斯特小姐,”警官和顏悅色地說道,“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預料到有人會在這樣的夜晚來砸門。只有我的兒子幹得出來——一個好沖動的小無賴。”

“我只是遵令而行。”埃勒裏笑著說。

大家都笑出了聲,接著又是一陣靜默。

“啊,還有我弟弟,馬克·澤維爾,”醫生用很快的速度說,一邊指了指目光銳利的高個兒金發男人,“還有我的同事,福爾摩斯先生。”被介紹的年輕人拘謹地笑了笑,“好吧!現在大家都見了面,是不是可以坐下來?”眾人各自落座,“奎因先生和他的兒子,”澤維爾醫生聲調和緩地說,“是情勢所迫到這裏來的。”

“迷路啦?”澤維爾太太慢吞吞地說,第一次正眼看著埃勒裏,後者感到一種生理上的震蕩,像是冷不丁被火爐燙了一下。她的嗓音不響亮,但節奏感很強,像她的眼睛一樣,熱烈而又讓人難以捉摸。

“不是的,親愛的,”澤維爾醫生說,“別驚慌。事實是山下燃起了林火,兩位先生從加拿大度假回來,為保性命而被逼上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