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燃燒的箭山(第6/7頁)

換句話說,下山也只有一條路——他們剛剛爬上來的這條路。他們冒失地一頭紮進來的是一條死路。

他對這個世界、這個夜晚、這風、這樹、這火以及他自己和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火冒三丈,但他還是向大門走了過去。門柵上鑲著一塊銅牌,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箭頭”。

“怎麽回事?”警官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從杜森博格車裏傳出來,“咱們這是在什麽地方?”

埃勒裏情緒低落地說:“在絕路上。咱們的旅途到此結束了,爸。是不是很令人振奮?”

“噢,看在基督的分上!”警官低吼著從車裏爬出來,站到了路面上,“這麽說這條該死的路哪兒也不通?”

“顯然是這樣。”埃勒裏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噢,上帝,”他痛苦地呻吟道,“我真是個白癡!咱們別站在這裏了!來幫我打開這扇門。”他使勁地推門,警官也上來助他一臂之力。鐵門吱嘎作響,終於還是服從了兩人的意志。

“銹得太厲害了。”警官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說。

“來吧,”埃勒裏大聲招呼著跑向汽車,警官邁著疲憊的步子跟在後面,“我怎麽沒反應過來呢?有門有墻說明有住家呀。當然是這樣!不然也不會有路。肯定有人住在這裏。這意味著有食物、盥洗室和床——”

“也許,”當他們開著車搖搖擺擺地從兩扇大門進去時,警官不那麽確定地說,“也許早已沒人住了。”

“不會的。那樣的話,命運也太捉弄人了。另外,”埃勒裏現在倒變得樂觀起來了,“咱們那位別克車裏的大臉盤朋友也會回來的,不是嗎?是的——有輪胎的痕跡……可這些人都在哪兒藏著呢?”

房子實際上離得很近,只不過它本身也是黑糊糊的一團,在暗夜中不容易看到罷了。這實際上是一大片建築,高矮不齊,高的地方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杜森博格車的前燈照在一段石頭台階上,上面是一個木結構的門廊。警官用他那一側的側燈從右至左照亮了長長的陽台,它與整座房子一樣寬,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椅子。房子周圍是覆蓋著灌木叢的巖石台地,再有幾碼遠就是樹林。

“這可不太妙,”警官關燈時輕聲說,“我是說,這裏好像沒人住。陽台上的那些法式窗戶都是關著的,看上去是那種上下拉動的落地窗。樓上有亮光嗎?”

房子有兩層,山墻部分似乎還有一個閣樓。但所有的窗戶都不見光亮。幹枯了的藤蔓稀稀拉拉地覆蓋在木墻上。

“沒有。”埃勒裏的聲音裏已透出擔憂,“這樣一所房子不可能沒人租用。真是那樣的話,這可是最沉重的打擊了,我可有點兒頂不住了,尤其是在今天這個歷經千難萬險的夜晚。”

“是啊,”警官深有同感,“但如果真的有人住,不會沒人聽到咱們的動靜吧?老天爺作證,你這輛老爺車的聲音足夠大了。按喇叭吧。”

埃勒裏照做了。杜森博格車的喇叭聲很尖厲,有人說,它能把死人叫醒。喇叭聲停下來時,兩人可憐巴巴地弓起身子,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但死氣沉沉的屋裏沒有任何反應。

“我想,”埃勒裏懷疑地說到一半,突然又停下來,“你是不是也聽到——”

“我聽到該死的蟋蟀在呼喚它的伴侶,”老先生氣鼓鼓地說,“這就是我聽到的。那麽,現在做什麽?你是咱們家的智多星,讓我看看你怎麽擺脫這困境。”

“別老是挖苦了,”埃勒裏抱怨道,“我承認我今天有失水準。噢,上帝,我現在可真餓呀,我能一口吞下整個動物世界,但只留下一種!”

“哪一種?”

“直翅目昆蟲,”埃勒裏生硬地說,“比如說你的蟋蟀,這是我唯一記得的昆蟲學知識裏的科學術語。這倒不是說學問對我沒有幫助,但我的一貫看法是,應付生活中的緊急情況,高學歷是沒有什麽用處的。”

警官鼻子裏哼了一聲,更緊地裹了裹外套,發起抖來。周圍怪異的氣氛讓他頭皮發緊,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同時,他還得費勁地把對食物和睡眠的幻覺從心裏驅趕出去。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埃勒裏在車內的盒子裏摸索到一個手電筒,然後踩著礫石路面向房子走去。走上石台階,經過門廊的木地板,在手電筒光的引導下來到前門。一扇堅固得令人生厭的大門。甚至做成印第安箭頭狀的門環也顯得特別沉重,似乎不歡迎有人來使用它。但埃勒裏還是抓住了它,開始敲那扇橡木門。他敲得非常用力。

他一邊敲,嘴裏還不停地嘀咕:“噩夢似乎剛剛開始。讓我們受這煙熏火燎的罪毫無道理……”——砰!砰!砰!——“連通常的懺悔也沒讓我們做。還有……”——砰!砰!砰!——“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吸血鬼也不那麽可怕了。上帝呀,這倒提醒了我,吸血鬼都是住在饑餓山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