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場(第2/2頁)

樓下餐廳裏有兩個人——薩姆巡官和哲瑞·雷恩,後者的眼裏充滿了痛苦,一臉病容,這種病容即使是他的演技也無法掩飾。

他們都沒講話。雷恩疲乏地坐在桌旁,瞪著掉在地上、死去的男孩喝下最後一口蘇格拉底藥劑(2)的牛奶杯;薩姆咚咚地來回踱步,面帶憤怒,喃喃自語。

房門打開了,布魯諾檢察官搖搖晃晃地走進來。“一團糟,”他叨念著,“一團糟,一團糟。”

薩姆憤憤地瞪了雷恩一眼。雷恩頭也不擡,只是呆坐著輕撥桌布。

“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档事,薩姆。”布魯諾怒吼。

“真他媽的!”巡官咆哮,“最令我生氣的是,他偏偏要在現在放棄。現在,為什麽,老兄,您現在不能放棄!”

“我必須,”雷恩僅僅如此回答,“我必須,巡官。”他起身,僵直地站在桌邊,“我沒有權利再幹涉。小男孩的死亡……”他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不,我根本就不應該加入你們,請讓我走吧。”

“可是雷恩先生……”布魯諾有氣無力地開口說。

“我沒有辦法再說什麽來自我辯解。我搞出了一個最可怕的亂子,小男孩的死是我的錯,是……單單我一個人的錯。不……”

“好吧,”薩姆低聲應道,怒火已經消失,“您有權利要求退隱,雷恩先生。如果這件事有什麽叫人怪罪的地方,都會落在我身上。如果您要這樣一走了之,什麽也不解釋,也不指明一下您一直在追查什麽……”

“可是我已經告訴你了,”雷恩毫無生氣地說,“我已經告訴你了。我錯了,就是這樣,錯了。”

“不,”布魯諾說,“您不能這麽簡單地一走了事,雷恩先生,這裏面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當您要求薩姆把手下調開,留給您一個無障礙空間,您那時心裏……有個很清楚的主意……”

“當時確是如此。”——布魯諾突然驚悸地注意到,雷恩的眼睛黑了一圈——“我以為我有辦法阻止進一步的陰謀,結果發現不能。”

“所有這一大堆戲法!”薩姆吼道,“您以前那麽斬釘截鐵地說下毒是個障眼法,都不是當真的,沒有多少是真話!”他咆哮一聲,兩手把臉頰捂起來,“告訴您,這件事證明這裏發生的根本是一場大屠殺,他們那群人,注定要被全部殺光!”

雷恩哀痛地垂下頭,欲言又止,然後走向房門,連帽子也沒拿。到了門外,他停步片刻,仿佛遲疑著是否要回頭,然後,挺了挺胸膛,走出了房子。德羅米歐在人行道旁等他。朦朧的夜色中,一群記者向他擁來。他甩掉他們,踏進車內。當轎車疾駛而去時,他的臉深埋在雙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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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凱列班(Caliban),莎士比亞劇作《暴風雨》(The Tempest)中半獸半人的怪物。雷恩有時以此稱呼奎西。

(2) 指為誘使對方暴露真相而偽裝無知的“蘇格拉底反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