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第4/9頁)

檢察官臉色一沉。“猜得好,”他譏諷地說,“如果你能算的話。可惜不能。”

“為什麽不能?”

“好了,好了,先生們,”雷恩不耐煩地說,“讓我們繼續——”

“稍等,雷恩先生。”布魯諾口氣冷淡,“聽我說,薩姆,你說根據坎皮恩小姐手臂伸直的位置,我們可以估算兇手的身高,是嘍,當然——如果她碰到他的時候,他正站得挺直的話!”

“呃,但是——”

“事實上,”布魯諾急急地繼續說道,“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假設,坎皮恩小姐碰到兇手時,他不但不是挺直地站著,而且還半蹲著。從腳印的樣子來看,顯然他剛剛謀殺了哈特太太,正從哈特太太的床頭處走開準備離開房間。他有可能,如雷恩先生提出的,聽到坎皮恩小姐的床鋪發出嘎嘎聲,因此著急起來——下意識的反應——就會彎腰俯身,半蹲下來。”他似笑非笑,“所以這就是你的問題,薩姆。你如何決定兇手的身體彎到什麽程度?你必須先確定這點,才能算出他的身高。”

“好吧,好吧,”薩姆面紅耳赤,“不要唆了。”他又怨又怒地瞧了雷恩一眼,“可是如果我了解雷恩先生的話,剛才肯定有個突發的靈感像一噸重的磚頭一樣敲了他一下。如果不是兇手的身高,那到底會是什麽?”

“真的,巡官,”雷恩低聲說,“你令我臉紅,我真的給你那種印象嗎?”他捏捏路易莎的手臂,她立刻繼續描述她的故事。

事情發生得這麽快。那震驚——永恒的黑暗中蹦出一個具體的形象,無形的憂懼化成有血有肉的事實,都令她頭暈目眩。她驚惶地感覺自己快要失去意識,兩個膝蓋發軟。倒下去的時候還有一點兒神志,但是觸地的那一擊,一定比她預想的沉重。她的頭猛地撞在地板上,之後她就什麽也不記得了,一直到今天清晨被人救醒。

她的手指停下來,手臂也放下了,垂頭喪氣地坐回搖椅上。特裏維特船長再度撫拍她的臉頰,她疲憊的臉靠在他的手上。

哲瑞·雷恩先生以探詢的目光望著他的兩個夥伴,兩個人似乎都疑雲滿腹。他嘆了口氣,走到路易莎的搖椅旁。

“你省略了一些東西。你的手指感覺到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臉頰?”

類似於驚訝的反應,暫時驅散了她的疲憊。仿佛她真的開口說話了一般,他們讀出她的表情似乎在說:“怎麽,我已經提過了,不是嗎?”然後她的手指又飛揚起來,史密斯小姐用戰栗的聲音翻譯。

那是個光滑、柔嫩的臉頰。

像一顆炸彈正好在他背後爆炸一樣,薩姆巡官從來沒有這麽惶惑過。他的大下巴好像要掉下來,兩眼鼓突地瞪著路易莎·坎皮恩靜止的手指,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或耳朵所聞。布魯諾檢察官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護士。

“你確定嗎,史密斯小姐?你翻譯得正確嗎?”布魯諾難以置信地問。

“那正是……正是她所說的,先生。”史密斯小姐緊張地回答。

薩姆巡官像拳擊手挨了一記重擊後掙紮著重獲清醒一般,頻頻搖頭——這是他對令人驚奇的事的習慣性反應——並凝神俯視著路易莎。

“光滑又柔嫩!”他喊道,“不可能。怎麽會……康拉德·哈特的臉頰……”

“那麽,那就不是康拉德·哈特的臉頰。”哲瑞·雷恩先生輕聲說,“怎麽可以根據預設來辦案呢?畢竟,如果坎皮恩小姐的證詞可信,那麽我們就一定得重新排列資料。我們知道昨晚偷襲者穿著康拉德的鞋子,但是不能因此就如你和布魯諾先生那樣認定,只因為有人穿了康拉德的鞋子,所以穿的人就一定是康拉德。”

“您完全正確,又是我們錯了。”布魯諾喃喃地念道,“薩姆——”

但是頑固的薩姆拒絕這麽簡單就把手上的答案丟掉。他咬牙切齒,像只惡狗似的對史密斯小姐咆哮:“用那些該死的多米諾牌問她,她確不確定。問她有多光滑,快呀!”

史密斯小姐嚇壞了,立即從命。路易莎急切地用手指觸摸點字板,然後立刻點頭,手也馬上揮舞起來。

是個非常光滑柔嫩的臉頰。我沒有弄錯。

“嗯,她好像很確定。”巡官喃喃地說,“你問她,那可不可能是她同母異父的兄弟康拉德的臉頰?”

不。不可能。那不是男人的臉頰,我很確定。

“好吧,”巡官說,“只好這樣了。畢竟,我們必須把她的話列入考慮,所以不是康拉德,不是一個男人,那就是一個女人,我的天。至少我們確定了這一點!”

“她一定是穿了康拉德·哈特的鞋子來制造假線索,”檢察官評論道,“那表示爽身粉是故意被打翻在地毯上的。無論這個人是誰,都知道鞋子會留下痕跡,而且警方也一定會尋找吻合腳印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