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降三世秘法

——什麽改變也沒有?別開玩笑了,事情不是出現了很明顯的變化嗎?

這是根戶真正的感想。或許其他人也都有相同的想法吧!房間充斥著透明的疑惑與懷疑,只是烙印在他們眼裏的,是莫測高深的大海心象景觀。這個‌“白色房間”一定也會被碎裂的浪花、露出獠牙的殘暴大海所吞噬吧!陽光如刀刃閃動般亂反射,到了非常礙眼的程度,但那也不過像是到這天為止的時間,如雪崩瀑布般飛舞的短暫暮靄。

‌“從來不開放的工作室?……這真的讓我很困擾!我只不過覺得好玩,在墻壁裝上房門大小的三夾板和門把,沒想到這樣一扇假門會遭人如此利用!若硬要破門而入,可能會貫穿到隔壁的住戶了,還說裏面有詭異的油畫……我看,虛構的部份也該結束了吧?”甲斐抱膝問道。

奈爾茲仿彿好不容易將焦點移回到這裏的世界,簡短回答:‌“是的。”

以往天其無邪的微笑現在已完全消失。或許在他們之中,改變最大的就是奈爾茲!其中原因何在?因為在七月卅一日的推理競賽聚會中,稱得上是另外一個自己的雙胞胎兄弟之一——不,應該是三包胎兄弟之中的兩位——都被奪走了生命。從那天以後,奈爾茲就再也沒有露出過天真和開朗的神情了。

即使到現在,他們都還能在腦海中清楚描繪出當時的景象。奈爾茲淚流滿面地宣告,到目前為止是懷著各種困惑寫小說的,但從今以後寫小說的目的卻只是為了復仇,也就是針對殺害霍南德的兇手報仇,如此才能繼續撰寫《如何打造密室》。

這股殘酷的決心讓奈爾茲心中黯郁的枝葉更加茂密,綻放出兇惡的花朵,現在終於結成畸形的果實。此刻,羽仁把厚厚一疊朗讀結束的稿紙放在白色大理石圓桌上,仿彿不斷向群眾辯論的殉教徒陷入了深沉的冥思,讓現場籠罩在牢固的沉默之中。

八月廿五日。

霍南德死亡已將近一個月。

羽仁這個房間幾乎所有家飾都漆成白色,辦公桌、貼皮扶手椅和大理石圓桌是當然的,從代替書櫥使用的藥物櫃、音響、床鋪、冷氣機到電話機、書架、唱片架、鬧鐘,都是徹底的白色,甚至連白瓷花瓶也插了純白的白色百日草。

與其說是神經質,不如說是嚴格地對於‌“白色”的執著態度,唯一的救贖對象應該不僅僅侷限於一種‌“物品”,或許是已陷入了色彩所設計的陷阱。但退一步來說,至少比布瀨或甲斐這些人的兄長,僅執著於黑色或黃色還好一些!

‌“可是...”

聚在這個房間的六個人裏,突然開口的是甲斐.但奈爾茲似乎也預料到這個疑點,嘴角略往上翹,像在表示他完全了解。

‌“究竟怎麽了?你們的神情好像在說這部小說怎麽了…i但是卻又說了那些話,結果毫未觸及現實的事件,只是從頭到尾在思考虛構的部份,為什麽?我沒說錯吧!”

這時候,根戶似乎也沉不住氣了。‌“那是理所當然的吧!目前只能說,他是完全為了小說而寫小說了。雖然我可以理解你想藉著把現實轉換為虛構的世界,將悲傷密封在小說裏,但就算這麽做,也根本就是在逃避罷了。”

‌“隨各位怎麽解釋,我只是寫自己想寫的劇情,其他沒什麽話可說了。”針對根戶的發言,奈爾茲語氣冷酷、嚴肅地立刻回答,。

揪戶和甲斐面面相齜,露出狼狽的表情。就算不露聲色,倉野和羽仁也有相同的困惑。

無情的聲音令人以為是在蒼白冰冷的墻壁回蕩,但過了一會兒,根戶面對奈爾茲那種冷漠的話浮現苦笑,低聲說著:‌“奈爾茲,你真的變了……”

很奇怪,因為這句話晃動身軀的並非奈爾茲,而是說話的人,根戶。

‌“是嗎……嗯…”根戶的瞳孔突然閃耀生動的輝彩,仿彿所有苦惱都已敞開,讓瞬間前露出的痛苦表情,迅速忍住喜悅一般。‌“實在是愉快的巧合!”

說出這句令人不解的話之後,開始用手掌掩住鼻口,仿彿獨自前往尋找夢想之索不再關口。

‌“根戶福爾摩斯,你又開始陷入自以為是的思索了?”像往常一樣,喜歡諷刺的布瀨說道。

但根戶已不再有任何反應。

羽仁立刻察斑這樣的氣息,‌“但實在很有意思,這次是倉野被殺害、甲斐因車禍死亡,影山行蹤不明,的確是相當華麗的布局…若再配合真沼從那之後就未曾露面來推測,這部小說中被描繪的故事,就以某種形式一一實現了。曳閑被殺、真沼失蹤、雛子的雙親死於意外……然後,接下來,倉野、甲斐和影山三人,最好也必須覺悟到他們的性命已進入讀秒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