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紅花、白花(第3/6頁)

感覺好像聊了很久,其實不過才二十分鐘吧。

肥胖的女警只要一提起往事,目光就顯得遙遠。

或許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形,想起了不斷重復色彩話題的少女吧。當時女警看不出年齡的臉龐,如今也變老了。

對了、對了,那孩子說那些話時,手還不停地比劃著。該怎麽說呢?就是手在不停地轉動那樣子。她為什麽有那種動作呢?

女警對於這個長年困擾的問題,做出了再度思考的動作,並看了她一眼,征詢她的意見。

然而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這裏。

因為這段談話的內容帶給她莫大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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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建築物走出,朝向綠蔭深濃的庭園走去。

她已不太記得當時是如何跟女警道別的。大概只是點頭致意、隨便提個理由便離開了吧。她的心思早已經完全被當時所聽到話給吸引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除所受到的沖擊。

藍色房間和白色的花。白色百日紅的花。

那年夏天也盛開過的花——

蟬聲唧唧響遍她的身體。

和那首留在廚房的詩句重疊,一起在她體內響起。

為了與你相逢,我獨自行旅至今——

緋紗子是基於什麽打算留下了那些詩句呢?那是寫給誰的信呢?緋紗子全心奉獻的對象,到底是誰呢?

她心中突然湧起了不滿和不安的情緒。

明明我才是監賞者。明明我才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人呀!

早已遺忘的感情又再次復蘇。

知道自己是正確監賞者的人,又想得到其他人的認同了。先是這個社會,然後是監賞的對象。

緋紗子應該接收到了我的訊息,因為那本書就只是要傳達給緋紗子我是監賞者的訊息呀。只要緋紗子讀過就好,其他人可以不必讀的。

眼前再度浮現那個專心寫筆記的青年身影。

愛與侮蔑交織的情感湧上心頭。

他誤會了。他懷疑自己請他幫忙進行調查是為了要接近他。如今回想起來,其實也未必全然是錯的。當時能拜托幫忙做那件事的人只有他。自己對他的出身良好,感到目眩神迷,也很高興他對自己有好感。我嫉妒他的性情溫柔。在對事件什麽都不知道的他面前,我故意誇耀自己是過去那段慘劇的關系人。

她眯起眼睛,看著落在自己臉上的綠色樹影。

今後,我們將會永遠相守。

她聽見穿著小圓點圖案襯衫的緋紗子,一臉若無其事地低聲朗誦那首詩。

世界上知道真正的緋紗子的,只有我一個人。我沒有檢舉她的打算。我才不想做那種無聊、不入流的事呢。

她一邊聽著大批觀光客的喧鬧聲,陷入沉思。

在觀光客踩著碎石子地的沙沙聲譽中,她沉思良久。

是的,我知道緋紗子為什麽要做那種事。

碎石子地的沙沙聲響。觀光客的笑聲。遠處的蟬鳴聲。

她感覺頭殼一角有些麻痹。

感覺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在讀那首詩之前。比發生那個事件還要更早之前。感覺好像在出生之前,她就已經知道緋紗子了。

她擡頭看著樹葉間的光影。

緋紗子必須有所行動才行。必須完成一件重要的大事才行。沒辦法呀。假如沒有發生那個事件,就會有其他更大的事件發生的。

穿透葉縫灑下的陽光很刺眼,好像有人對著我灑下光的彈珠一樣。

是在責備我嗎?是在怪罪我嗎?為什麽是我?

她腳步蹣跚地走進樹蔭,坐在長椅上。

從皮包取出手帕擦汗。感覺背上泛出了討人厭的汗水。

這麽說來,那名女警好像是完全不流汗的人嘛。總是光滑著一張臉,一點都不會掉妝,就像洋娃娃似的。真是不可思議的人,好像假人一樣。

眼前突然閃過一個目光遙遠的側臉影像。

我一直想變成別人,變成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我想知道自己以外的人都有著怎樣的心情?

緋紗子。

結果只能讓緋紗子知道我是監賞者而已。

她用力抓著手帕,繼續追著心中的影像。

我很高興緋紗子住在海的另一方。時效中斷也是我高興的理由之一,因為那意味著我和那個人的關系將繼續不斷。

她發覺自己比想像中還要疲倦,大概是因為在悶熱的街頭散步太久的緣故吧。

感覺眼前開始發暗,難道是中暑了嗎?

她想找商店買飲料。

早知道不要遇見那名女警就好了。

她一邊和惡心的感覺交戰、一邊恨恨地想著。

假如那個女人的記憶力不那麽好——不要認出我的話。

暫時忘卻的、試圖忘卻的悔恨,又再度湧上心頭。

這麽一來,我的奇跡就能永遠留存下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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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移動腳步的她,突然感覺頭暈目眩,於是又坐回長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