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紅花、白花(第2/6頁)

外面有青森蓊郁的松樹。

我知道的。只有我才能理解。

奇跡的存在。當理解這一點的人存在時,那家夥該如何因應呢?是不是應該找個人說出這件事呢?是否該記錄下這件事呢?

吹來了一點涼風,輕拂過她的臉頰。

遺憾的是,我欠缺記錄的能力。如果稍有一點能力的話,就能留下更完整的原貌了。我已經盡全力了。

對她而言,那是痛苦的悔恨。表現奇跡是很困難的工作。任何一個時代的藝術家不都吃過苦頭嗎?自己完全沒有想要效法他們的念頭。

看見那個小房間了。

幽暗的藍色房間,透著一股的冰冷。安靜無聲的房間。那是一個墻壁塗上貴重藍色顏料,做工細致的房間。光是用看的,就覺得肌膚開始發涼。

眼前浮現一個站在這裏的年幼少女身影。

被人牽著、觀賞這個房間的年幼少女。

她看著站在冰冷走廊上的少女。少女身穿白襯衫、深藍色的吊帶裙。

少女也看著她。

兩人一起站在走廊上,欣賞著冷色調的房間。

睜大一雙靈慧的眼睛,專心一意,卻又顯得去忑不安看著房間裏面的少女。

她始終注視著還未失明之前的緋紗子身影。

3

咬呀,你該不會是那個時候的那一位吧?沒錯,果然是你。就是寫出那個事件的作者吧?

真是個記憶力驚人的婦人。

上次見面時她結婚前,照理說外貌和發型都已經不一樣了。然而只不過是對看一眼,她在還沒想出對方是誰時,對方已經先認出她來了。

一眼看過去是個身材肥胖、感覺人很好的歐巴桑,但其實對方曾是很優秀的女警,上次見面時就曾讓她嘖嘖稱奇。

女警的反應靈敏,用詞很貼切,連細節的記憶都很正確,絕不會說出曖昧或是猜測性的話語。當然也會很認真地聽別人說話,不會受到矛盾或眼前的言詞所千擾。而且女警的安定情緒很容易感染對方,是那種能夠贏得任何人相信的女性。所以在此不期然而遇的重逢下,她很自然地和對方親切點頭打招呼。

兩人站在車站的角落聊天。

聊書的感想、事件之後的種種。時間雖然很短,談話的內容卻很充實。她不禁贊賞對方:果然是個不會浪費自己和別人時間的人。

這一次,她們聊起了那件事。

上回因為她還只是個學生,而且對方可能也沒想到她會寫成書吧。但這一次,對方感覺很不經意地提了那件事。

那是事件發生之後不久,刑警們首度和生還的那個人訊問時的事。

因為沒想到事到如今還能聽到這種事,她內心十分驚訝,但仍故作鎮靜地聽對方說下去。

當然,我能理解那孩子自己也陷入了驚恐的狀況,她似乎隱約知道家人幾乎都死了,因為周遭一片呼天搶地的哀嚎聲。

站在車站人群的邊緣,對方開始訴說。

她在剛送到醫院時,是飽受驚嚇的狀態。很興奮、動不動嘴裏就不斷隱隱有詞,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護士和我也聽不出來她說話的內容。

眼前浮現少女躺在床上的樣子。

那個人——逃過一劫的緋紗子。

優秀的女警繼續說下去。

打了針,暫時休息後,我們開始對她訊問。我們很謹慎、很小心地問話。

我們讓她慢慢地說了許多次,因為我們認為說出所有藏在心裏的話是很重要的,其中或許會有找到事件真相的線索。

很有耐性問話的女警。充滿慈愛,卻又全身緊繃生怕聽漏了只字片語。

她完全不知道少女在說些什麽。

雖然對警方的問話有反應,但回答的內容似乎毫不相幹。

和醫生互看一眼的刑警們。

我們很困擾,但還是很有耐性的跟她說話。

終於了解那孩子在說些什麽時,大家都十分驚訝。

是有關色彩的內容。

那孩子提起了她小時候的事。

她不斷重復著還有視力時的往事。

我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提起那些。醫生說或許是在下意識之間,想要逃避印象鮮明的過去也說不定。可能是她害怕去理解眼睛看不見時所發生的慘劇,所以才會退縮到還有視力、她能理解的時期吧。

我覺得印象很深刻。

聽到她像錄音機一樣不斷重復那些話,不禁讓我覺得心頭一驚。因為她就像蓋章一樣不斷重復同樣的台詞,真的就像是錄音機一樣。

她和誰站在藍色房間前面。白色百日紅的花很可怕。

她從頭到尾只說了這些,只是不斷重復地說著。

究竟是什麽意思?我想了很多,還是無法明白。事後再問,那孩子自己卻一點也不記得反復說過那些話。

那孩子在聽著家人痛苦死去的同時,究竟看到了什麽,才會躲進年幼時的幸福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