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電話和玩具(第6/7頁)

可是出書之後的騷動,又讓母親關在家裏了。

又來了,又開始有人想要挖掘當年的事件了,搞得我們一家人神經緊繃。當時我真的很氣雜賀小姐。一開始她並沒有說要出書呀?不是說只是要當作畢業論文而已嗎?父親也氣壞了。

可是看到我們準備找她抗議時,母親卻不答應。

算了,就到此為止吧。

母親仿佛在說給自己聽似的不斷重復這句話。既然母親都那麽說了,父親也就不再堅持。

的確,引起騷動的當時,母親整天足不出戶地躲在家裏。可是不同於出事當時的垂頭喪氣與失魂落魄,她反而是一個人長時間陷入沉思。她的神情很安穩,不斷地翻閱著她和雜賀小姐聊天時所整理出來的相簿和信件,讓人覺得她整天陷入沉思是一種正確的狀況。家裏甚至出現了一種將錯就錯的氛圍。我們以為這樣子,母親或許就聽不見周遭的雜音了,於是決定放任母親的行為,不予理會。就像上次一樣,只要裝作聽不見,假以時日,社會就會將注意力轉向其他話題的。不管是那本書還是母親的沉思,都在我們有意漠視下被擱置一旁。

只不過,母親放下那本書,坐在和室書桌前認真翻閱照片的影像,還是深深留在我的腦海中。

在那之後,我們就沒有再看到過雜賀小姐了。

如今她在做什麽呢?好像之後也沒聽說她再出版其他著作了。

11

我沒有讀過那本書。

這一次是因為你的要求,我才隨手翻了一下。對我們家人而言,那是本禁忌之書,然而我們卻又無法丟掉那本書。

剛剛我也說過了,母親終其一生都沒有跟家人說起那個事件。

我也不知道刑警來家裏通知破案時,母親為什麽會說“不是的”。

不過讀著那本書的時候,我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回來了。

母親雖然沒有說過那個事件,不過有時候會因為某些因素而提起當時的情況。

像是雜賀小姐來家裏的時候、或是雜賀小姐回去後,母親的情緒還很激動時,她會突然自言自語地說出來。

對了,有人打電話來。

什麽電話?我隨意地反問之後,母親又說:就是那天呀。

母親的眼睛看著遠方,閃閃發亮。

是啊,有人打電話來喔,剛好就在大家正要幹杯的瞬間。我抿了一小口,還在想說這酒的味道怎麽有點怪?不過因為聽到電話鈴聲響,我便立刻放下了酒杯。在青澤家,接電話是我的工作之一啊。最重要的是電話響的不是時候,繼續吵下去會壞了大家祝賀的興致,所以我連忙跑去接電話。

電話這種東西,通常在響之前,多少會有感覺,不是嗎?電話在響之前不是會發出一個喀嚓的聲音嗎?我的耳朵很靈,在拿起杯子要喝酒之前就已經聽到那個聲音了。所以我才會分心,沒有喝下太多的酒。

那是誰打來的電話呢?我很有興趣地反問——因為難得看見母親願意說出當年的事。

一個女人,年輕的女人。她沒有報上名字。好像說了些奇怪的話,是什麽呢?呃,大家都還好嗎、沒出什麽事吧之類的,她說話的語氣有些緊張。我一問你哪裏找?有什麽貴事?她居然天馬行空地問說有沒有看見瘦狗。我心想大概是惡作劇電話吧,結果突然覺得很難受,頭部一陣暈眩,感覺屋子裏一下子變暗了。我才在想出了什麽事,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聲“啊”,然後就用力掛斷了。可是那個時候我的眼前越來越暗,而且感覺非常想吐。聽見電話掛斷聲音的同時,我也掛上了話筒。

我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跟刑警說過那通電話的事。

因為當時她的語氣好像臨時突然想起一樣,所以我想搞不好在出事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忘記了,假如真是如此,那會怎麽樣呢?大家都還好嗎、沒出什麽事吧?居然有人會這麽問,豈不是仿佛已經知道會出事一樣嗎?那是一通打來確認大家是否已經中毒的電話。所謂的瘦狗,或許指的就是送酒來的男人吧。

搞不好真的有共犯耶。說不定那個打電話來的女人才是真兇。半夜躺在被窩裏想著這件事,讓我輾轉難眠。我想告訴那名刑警,但人家早就退休了吧?而且事件也已經宣告破案了,於是我轉念一想:不如等到白天再說,大半夜的又能怎麽辦。

我還記得母親提起的另一件事。

出事當天,來青澤家幫忙的一名婦人在男人送酒和果汁進屋時,踩到某個東西差點跌倒。

好危險呀!低頭一看,地板上有輛紅色的迷你玩具車。

母親這麽說:

那不是小少爺的。因為小少爺不喜歡玩具弄臟,所以他的大量迷你車,都放在專門的盒子裏;他也只在家裏面玩。可是,那輛迷你車上沾滿了泥巴。雖然已經幹掉了,不過應該是放在外面很久了吧。是誰拿進來的啊?會是小少爺嗎?到底誰掉的東西呢?現在是已經無所謂了啦。可是當時為什麽會放在那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