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探討案情

波洛家的電話響了,那頭的聲音恭恭敬敬地說: “我是奧康諾警員。巴特爾警司向您問好。請問赫爾克裏·波洛先生方不方便十一點三十分來蘇格蘭場?”

波洛回答說可以,奧康諾警員掛了電話。

十一點三十分,波洛準時在新蘇格蘭場門口下了出租車——立刻被奧利弗太太逮個正著。

“波洛先生,太好了!能不能救救我?”

“沒問題,夫人。需要我做什麽?”

“幫我付出租車費。不知怎麽回事,我帶的是出國時裝外幣的錢包,而這個人偏偏不肯收法郎、裏拉、馬克!”

波洛殷勤地掏出零錢付了賬,和奧利弗太太一起走進大樓。

他們被迎進巴特爾警司的辦公室。警司坐在一張桌子後面,顯得比平時更木訥。

“簡直像一尊現代派雕塑。”奧利弗太太低聲對波洛說。

巴特爾起身與兩人握手,大家先後落座。

“該開個碰頭會了,”巴特爾說,“你們一定想了解我的進展,我也想聽聽你們的成果。只等瑞斯上校來,就——”這時門開了,上校抵達。

“不好意思,遲到了,巴特爾。你好,奧利弗太太。嗨,波洛先生。讓各位久等了。不過明天我要出遠門,需要做很多準備。”

“你要去哪裏?”奧利弗太太問。

“一次小小的狩獵旅行——去南亞的俾路支。”

波洛一笑,話裏有話地說: “那個地方出了點小麻煩,對吧?你得當心。”

“我會的。”瑞斯正色答道——但他的眼睛眨了幾下。

“先生,有沒有幫我們查到什麽?”巴特爾問。

“我搜集了一些德斯帕的資料。你看——”他推過一捆文件,“裏面有很多日期和地點,想必大部分沒什麽意義。沒發現對他不利的證據。這家夥很勇敢,在軍隊的履歷完美無缺; 嚴守紀律,所到之處口碑都相當不錯,很受當地人信任。非洲人給他取了各種冗長的綽號,其中之一的意思是‘沉默寡言但裁判公正的人’。白人則稱他為‘真正的歐洲人’。槍法好、頭腦冷靜、高瞻遠矚、值得信賴。”

這一番贊美沒有打動巴特爾,他問: “他有沒有卷入過任何暴斃事件?”

“我特別留意了這一點。他曾救過一個人——有個同伴被獅子抓傷……”

巴特爾嘆道: “我對救人的事不關心。”

“你真固執啊,巴特爾。我查來查去,可能只有一件事合乎你的要求。有一次德斯帕深入南美大陸內部,同行的有著名植物學家盧克斯摩爾教授,以及教授夫人。教授發高燒死了,葬在亞馬遜叢林的某個地方。”

“發高燒——呃?”

“發高燒。我就不瞞你了,有一個擡棺材的土著突然因為偷東西被解雇了,他說教授不是死於高燒,而是死於槍擊。但從來沒人認真對待這一傳聞。”

“也許該到認真的時候了。”

瑞斯搖搖頭。“我都查清楚了。既然是你要的情報,就歸你處置。不過我敢打賭,那天晚上的勾當不會是德斯帕幹的。他是正人君子,巴特爾。”

“你的意思是,他不可能謀殺?”

瑞斯上校猶豫了。

“不可能犯下我所謂的謀殺——是的。”

“但如果有充足、合理的理由,他也未必不會殺人,是這樣嗎?”

“如果他殺人,理由一定非常充分!”

巴特爾搖搖頭。

“你不能把審判一個人的權力交給另一個人,任由他去為法律代言。”

“這種事,巴特爾——有時也是難免的。”

“但卻是不應該的。這是我的觀點。波洛先生,你怎麽看?”

“我和你有同感,巴特爾。我一向反對殺戮。”

“這種說法很滑稽,”奧利弗太太說,“好像在說捕獵狐狸,或者宰殺魚鷹然後用羽毛來做帽子。難道你不認為有些人該殺嗎?”

“這也很有可能。”

“那還有什麽問題!”

“你沒有理解。我最在乎的不是被害人,而是這件事對兇手性格的影響。”

“那戰爭又怎麽說?”

“在戰爭中,個人並未行使審判權,而這一權力正是危險之源。一旦某人自認為他知道誰該活、誰該死,他就離世界上最危險的殺手不遠了——他將成為不以利益為目標,而是為理想殺人的傲慢暴徒,他認為自己是在替上帝行使權力。”

瑞斯上校站起身。“抱歉,我要走了,還有很多事要做。我真想看著這個案子畫上句號。如果永遠破不了案,我也不會吃驚。就算你們查出兇手,也幾乎不可能證明。我提供了你要的事實,但在我看來,德斯帕不是兇手。我不相信他從前殺過人。也許夏塔納聽到關於盧克斯摩爾教授之死的某些流言,但我認為僅此而已。德斯帕為人正直,我不相信他曾是兇手。這是我的看法,我對人性也有一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