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她們幾個走了出去。

弗格森先生嘆了口氣,伸了伸腿,然後好像是在對全世界大喊: “天哪,我真想把那個兇惡的老太婆掐死!”

波洛很有興致地問: “你不喜歡她這類人,是吧?”

“不喜歡?可以這麽說。這種女人做過什麽好事呢?她從來不工作,連手指頭都不動一動。她只是在靠別人養肥自己。她就是條寄生蟲——該死的、讓人惡心的寄生蟲。在這船上,我覺得有很多人都不配活在世上。”

“真的?”

“是的。剛才在這兒的那個女孩,簽股權轉讓書,向別人施壓。成千上萬個悲慘的工人為了微薄的薪水辛苦勞作,她才有絲襪穿,才能過上這毫無意義的奢侈生活。有人告訴我,她是英國最有錢的女人之一,從來不用動手。”

“誰告訴你說她是英國最有錢的女人之一?”

弗格森先生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一個你不屑搭理的人!一個憑自己的雙手勞動而不引以為恥的人!不是你們這種衣冠楚楚、毫無用處的紈絝子弟。”他的目光很不友好地停留在波洛的領結和粉色襯衫上。

“我用大腦工作,而且並不引以為恥。”波洛迎上他的目光。

弗格森先生輕蔑地哼了一聲。

“應該被槍斃——很多人!”他斷言。

“親愛的年輕人,”波洛說,“你真熱愛暴力!”

“告訴我,如果不使用暴力,我們能做成什麽?有破才能有立。”

“當然這樣會更容易、更喧鬧、更壯觀。”

“你靠什麽為生?我打賭你什麽也不幹。也許你稱自己為中產階級。”

“我不是中產階級,我是上層人士。”赫爾克裏·波洛有些傲慢。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我是個偵探。” 赫爾克裏·波洛的語氣就像是在說“我是個國王”。

“天哪!”年輕人似乎大為驚訝,“你是說那女人真的帶了一個愚蠢的偵探隨行?就像保養自己矜貴的皮膚那樣小心嗎?”

“我跟多伊爾夫婦沒有任何關系,”波洛生硬地說,“我在度假。”

“度假——呃?”

“你呢?你不是也在度假嗎?”

“度假!”弗格森先生哼了一聲,又神秘兮兮地補充說,“我在研究社會現象。”

“很有趣。”波洛咕噥著,隨後慢慢走向甲板。

範·斯凱勒小姐正坐在一個最佳的角落裏,科妮麗亞跪在她面前,伸出的胳膊上繞著灰色的毛線。鮑爾斯小姐筆直地坐著翻看《周日晚郵報》。波洛沿著右舷甲板輕輕地踱著步,經過船尾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女人。她嚇了一跳,看著他——這是一張潑辣的深色拉丁面孔。她穿著整潔的黑衣服,正跟一個高大結實、穿著制服的男人說話。從外表看,他是一個機械師。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奇怪的表情——內疚和驚慌。波洛很奇怪,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他從船尾繞了過去,繼續沿輪船的左舷走著。一扇艙門打開了,奧特本夫人走了出來,差點跌進他懷裏。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的緞子睡衣。

“真對不起,”她道歉說,“親愛的波洛先生——真的是太對不起了。是因為船的晃動——只是晃動,你知道。我根本不擅長在甲板上走路。要是船能保持靜止……”她抓住他的胳膊,“我受不了顛簸……在海上就沒有真正開心過……只能孤零零地在這兒一小時又一小時地待著。我那個女兒——沒有同情心,也不理解為她奉獻了一切的可憐的老母親……”奧特本夫人哭了起來,“為她做了一輩子的奴隸——自己累得皮包骨。一個偉大的母親——我就是這麽一個偉大的母親——犧牲了一切——一切的一切……可沒人在乎!但是我要告訴所有人——我現在就告訴他們——她是怎麽忽略我——怎麽冷酷——叫我來旅行——無聊至死……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

她向前猛沖,波洛禮貌地阻止了她。

“我幫你把她叫過來吧,夫人。你最好還是先回你的艙房。”

“不,我要告訴所有人——船上的所有人——”

“這太危險了,夫人。大風大浪的,你會掉進河裏去。”

奧特本夫人疑惑地看著他。“真會這樣?真的會這樣嗎?”

“是的。”

他成功了。奧特本夫人踉踉蹌蹌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波洛的鼻子抽動了一兩下,接著點點頭,朝坐在阿勒頓夫人和蒂姆之間的羅莎莉·奧特本走了過去。

“小姐,你母親在找你。”

她原本笑得挺開心,此刻臉上卻陰雲密布。她不相信地看著波洛,然後沿著甲板匆匆走了。

“我不明白這孩子,”阿勒頓夫人說,“她很善變,今天還很友好,過了一天,就變得十分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