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交易(第2/9頁)

他靠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睛。他要在有座位的這段時間裏,盡量地彌補一下睡眠的不足。

電車啟動對,車上幾乎沒有空座位,甚至出現了稀稀落落站著的人。當電車開出兩站時,就連車上的吊帶都沒有閑著的了。通勤車中雖然擁擠,但卻肅靜。這是一種荒涼的寂寞。

過了第二個車站後,木崎睜開了打盹的雙眼,他雖然迷迷糊糊地只打了幾分鐘的盹,眼睛卻布滿了血絲,木崎必須在到第三站之前,使發紅的眼睛恢復正常。

第三站到了,這一站附近有個大的公共住宅區,車一到站,驟然擁進很多新的乘客。在這群乘客後邊,一位頭發稀疏,梳理得法,年近40歲的中年男子,悠然地上了電車。他似乎早就知道木崎所在的位置,慢悠悠地移步來到木崎的身旁。

“課長,您早!”

木崎笑容可掬地道著早安,隨即把座位讓給了這位剛上來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安然地坐在了座位上。

“咋天,您辛苦了。”木崎討好似地向中年男子道。

“嗯。”

“您真是勞神費力啊!”

“是啊。”

“關於今天午後兩點,召開北部地區催款對策會議的事……”

“我困了,稍睡一會兒。你別出聲啦。”

這鎮中年男子明明占用了木崎的座位,卻很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到站時我來招呼您。請靜靜養神吧。”

木崎誠惶誠恐地彎腰致歉。

宮西是木崎的頂頭上司,住在同一交通沿線上的公司住宅裏。在早晨的通勤車上,他們偶爾碰見二三次時,從始發站上車的木崎就開始把座位讓給上司。不知何時,這竟成了習慣,每天早晨,木崎必須為宮西占座位。

倘若偶爾運氣不佳,木崎沒能占到座位,宮西便一整天都滿臉的不高興。因此,木崎無論如何也必須為上司保證座位。

這個習慣的開始,當然是木崎自己所為,真是愚蠢透頂了,木崎常常這樣責難自己,但如若不然,宮西會在工作方面竭盡報復之能事,所以只好委屈求全,屈辱地為他占座。

木崎打開挾在腋下的報紙,只有用讀報來消磨到中心站前的30分鐘了。

不過,報紙還另有一個妙用。木崎一邊佯裝讀報,一邊仔細地觀察在報紙下貪睡的宮西課長。

上帝給宮西造就了一副好面孔,他稀疏的頭發覆蓋在頭頂,臉大而厚實,前額寬大,粗黑的眉毛,吊眼梢,希臘式的鼻子,高鼻梁,薄薄的嘴唇,整體看來,顯得倔強而固執,同時襯托出他精於功利、刻薄的性格。

木崎用一種虐待狂似的快感,在報紙背後偷偷地審視著宮西的臉龐,一種無比的僧惡感潮水般地湧上心頭,使他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憎惡感之強烈,甚至可以稱之為一種殺意。當然他不無遺憾而又可悲地意識到,這種殺意是不能見諸於實際行動的。

他畢竟是吃公司奉祿的,在這期間,他不能奈何宮西,更不能反叛他。他清楚,如果離開現在的公司,想再找一個能保證這種待遇的地方十分不容易。就是說,木崎並沒有離開這個公司的自由。

安心藥品販賣股份公司的總公司設在大阪,木崎民治就職於它的東京分公司。安心藥品販賣公司是專門為醫院服務的特殊藥品中心的大廠家——安心制藥廠的專屬藥品販賣公司,總公司也設在安心制藥廠中。

東京分公司負責管理關東甲信越集團販賣網,課長以上幹部全部來自總公司。

總公司派出的幹部屈指可數,他們和就地采用的職員有著明顯的區別,總公司派來的宮西是東京分公司販賣促進第一課課長。屈尊於課長之下的木崎,自然是就地選用的。

販賣促進第一課約有80名被稱為產品推銷員的販賣促進員,主要負責醫院和個體醫生的藥品買賣工作。安心藥販的販賣能力很有名氣,它擁有大量的產品推銷員,他們以“與其吃藥,不如灌藥”為口號,大力推銷安心的藥品,一步步地擴大了市場。

能幹的產品推銷員們,以減價招待、饋贈禮品等手段,買通了大醫院的中堅醫師,個人從中獲取了龐大的收入。.

以低於出廠價的樣品價格買進藥品的醫生可得到五六倍的利益,因此醫生完全無視或不重視藥品的副作用,並出大量的不合理的處方。

在安心藥品販賣中,每個產品推銷員要承擔300名醫師、80家藥店和10所醫院的藥品販賣工作,所以,產品推銷員之間的競爭也十分激烈。總之,正因為是依靠以“灌藥為方針”而發展起來的公司,對產品推銷員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總公司派來的人員,到頭來全都要回到總公司晉職,雖然如此,這些人如果沒有推銷才能,也要被取消發跡的通行證,只就推銷這一點來說,沒有總公司或分公司的區別。然而,總公司派來的人,取得了優異成績,會得到總公司的承認,而本地采用的產品推銷員則常常挨屁股板。